为了缓解长久以来的焦虑失眠,前几天刚决定开始每天晨跑锻炼,从昨天老天就开始下连阴雨。今天早起冒雨跑了十五分钟,感觉真爽。不管是焦虑、失眠、下雨、头疼、工作不顺、跟老婆吵架、甚至晚饭吃咸了,大大小小的生活烦恼就像华服里的跳蚤一样,越是想摆脱越是摆脱不了。
看着影片《冈仁波齐》里那些一路磕长头去冈仁波齐神山朝圣的藏民们,无论风雪、寒冷、暑热、河流、滚石、车祸、甚至出生、死亡都无法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他们就那样沿着公路、趟过河流、翻过山脉、穿过城市,一路走一路向神山磕着长头,行程长达数千公里。
他们坦然接受这一路的艰辛与苦难,就像接受天空和大地一样自然安心,他们花费无数时光坦然选择朝圣神山这一种生活方式,只因为他们是有信仰的人,他们这一路朝圣就是践行信仰生活本身。正应了哲学家尼采那句名言,“知道为什么活着的人,几乎可以承受任何关于如何活的问题。”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吗?不知道!或者我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或者我不知道自己知道,或者我知道自己不知道,总之,感觉脑子对一切都混沌无知。
说实话,我对包括藏传佛教在内的藏族文化几乎不了解,本身就是抱着猎奇心态来观赏这部影片。刚开始看藏民们磕长头的情景还感觉新鲜,但整部影片都是在看着他们白天磕头、晚上念经、风雨无阻晓行夜宿中度过,难免就哈欠连天了。扪心自问让我去磕头,估计十分钟都坚持不下来,我也没觉得靠这种方式会获得多深的人生体悟。
影片中,藏民们沿公路磕长头前行时,边上时不时驶过一辆辆汽车或大货车,两者交错而过,继续沿着各自生命轨迹前行。看着藏民们一路磕头、单调乏味似乎没有尽头的朝圣日子,就连边上观众都忍不住说,“有这么多功夫,干点啥不好呢!”难道去送快递,跑长途吗?虽然我内心也这么想,但我知道这种以自我人生标准来衡量他人生活方式的观念是极其错误的。
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曾说,“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本源。”你朝圣你的神山,我过的我的世俗生活,各不干涉、相安无事就好。不管是受社会环境、家庭氛围还是各种内外在因素影响,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会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不管你怎么选,对生活价值和人生意义的追寻,可能都是每个人人生道路的方向标。
估计人是地球上唯一会为活着的价值与意义这个形而上问题忧心烦扰的动物,因为其他动物靠本能活着,对于生死一概茫然。而人却要靠本能和意识的相互冲突、相互支撑活着,面对必有一死的终极命运,面对意识存在的巨大虚无,我们如何缓解活着的无价值感、无意义感和对死亡的恐惧?大多数被人们实践过的方法包括恋爱婚姻、事业名利、物质欲望、宗教信仰等等。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当我们清醒的每分每秒被日常事务填满时,此时我们就暂时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怖感,更确切地说,在红尘中忙碌奔波的我们有了一种“永生”幻觉,这种感觉可能会支撑我们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迫不得已才会面对人生终局。同时各种职务在身、责任在肩、琐事扰心的我们,自我感觉活得很充实、有价值、有意义,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数千年前,孔夫子站在河岸边,面对日夜奔流的河水喟然叹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伟大的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亦说过,“我们无法阻挡时光河流的必然流逝,但可以做些事情让自己心安。”那些让我们心安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是我们每一位平凡人的信仰,包括与爱人共度美好时光、养育孩子、认真工作、读一本书、写一首诗、听一首歌,雨中跑步、品尝美食、旅行度假,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当然也包括跋涉数千公里,磕着长头去神山朝圣!
《冈仁波齐》影片中还有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小细节。藏民们磕长头朝圣路上碰到了一位老先生,老先生的儿子刚好也去朝圣,剩下老先生一个人看家。他把藏民们领回家休息,并且一本正经出语纠正他们磕长头的一些错误做法。比如要按照心中所朝拜的神山的规矩来磕头,不能一次走太多步而贪图少磕头;同时每次磕头时要在心中替众生向神山祈福,祈求神山保佑众生平安喜乐。我自认为这个小细节可说是本片的神髓所在,它借老先生之口点出了信仰或生活的最根本原则——那就是要真诚良善地朝圣,真诚愚直地坚持向上向善,每时每刻都以最大程度的意识灵魂真诚良善的状态活着。
如果你内心不真诚,为了少磕几个头弄虚作假,为了自我私利向神山祈福,那么即使跋涉数千公里去神山脚下朝圣,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何评判内心信仰的真诚、良善与否,其根本还是要靠自己自我觉察、自我省思、自我改善、自我提升,你既是你个人生活的构建者和参与者,同时也是自我生活的观察者和评判者。
跟影片中朝圣的藏民们一样,日常生活就是我们普通人的信仰,与家人相处、与朋友相交、与同事合作,与陌生人开展商业交易或事务往来等,我们是否真诚友善,是否谨守诚实正直、不作恶、不骗人的为人底线?如果我们为了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为了让自己多获得一些物质利益或各种好处,为了维护亲戚朋友、组织团队等小圈子利益,而故意说谎、作恶、骗人、欺人、害人,那么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所做的每一件事、所活的每一分钟又有什么意义呢?
影片中藏民们的拖拉机车头在车祸中被撞烂了,他们扔掉车头,扛着车厢继续前行。在爬山过程中,为了缓解负重的痛苦就开始唱歌。他们的歌声中唱到,雪花朝下飘落、人却向上跋涉,雪花和人是同一个母亲……人们命好的当喇嘛,命不好的去远方……
据我的一位去过拉萨的老同学说,那些磕长头的藏民们特别虔诚,但那些寺庙里的喇嘛却给人感觉眼神里满是贪婪,因为他们是靠藏民供养生活的。不管老同学的观点是否正确,又能怎样呢?我们活着的其中一个根本原则就是,不要轻易评判他人。你是朝圣者就尽心朝圣,尽到你的责任和虔诚之心就好,不要去评判喇嘛是否贪婪;你是员工就尽心工作,尽全力履行自身职责,承担岗位责任,不要评判其他同事、甚至上级领导是否也像你一样尽心工作;你是丈夫或妻子、你是儿女或父母,都请尽心尽力尽到你的责任和那份真心,不要去评判对方的作为。正如民国时期思想家、教育家王凤仪先生所言,“道是自己行的,而不是跟对方要的。人人都有道,不必向外求,先要克己,不要管人。管人是假的,管自己才是真的。自己要认自己的不是,不找别人的不对。不论父母慈不慈,但问自己孝不孝?不问兄弟义不义,但问自己悌不悌?不管别人好不好,但问自己诚不诚……”
影片《冈仁波齐》的英文名叫做Paths of the Soul ——“灵魂的千万条路”。每个具有意识灵魂的人,虽然终极结局都是死亡,但灵魂之路、生活之路就在于从出生到死亡的这个过程。你真诚良善地生活,诚实友善地待人做事,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那份人生责任,履行自己应该履行的那份人生义务,认真工作、好好生活,为世人做出了自身那份绵薄贡献,就会在时光日夜流逝中感觉心安,就会坦然接受人生终局,就像开花结果之后树叶自然凋零那样。美国存在主义心理学家欧文·亚龙说,“只有充分地活过,人才能坦然面对死亡。”就像影片中那位朝圣至神山脚下而刚好寿终正寝、最终被以天葬方式安葬的老年朝圣者一样,他临终前终于完成了哥哥未竟的心愿,他的生命是圆满、充分的。
而针对人类生命的短暂虚无和必死处境,存在主义哲学家、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亦指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死亡本身让生命变得有意义。”他强烈反对人生虚无论,正相反,他认为我们每个人的一生所作所为,皆非徒劳,皆是不朽——“最重要的是,生命的短暂并不会抹杀它自身的意义,因为过去的事情并不意味着永久的消失,而是被保存起来——过往的一切在消逝之前,就被保存在了‘过去’。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所学所感,都被存放到‘过去’之中,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使它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弗兰克尔看待人生过往的观点,与伟大哲学家尼采的观点正好不谋而合。尼采也认为,“因自己的行为产生的后果,总会以某种形式与日后发生的事情产生联系。哪怕是遥远过去的人们的行为,也与现在的事情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一切行为与运动皆为不死,所有人的所有行为,即使是最微小的行为,也是不死的。”也就是说,人们所做出的任何再微小的努力,都会永久地改变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永远回不去它之前的那个样子了。
所以,因人必有一死而得出人生空幻虚无的结论是极其荒谬的。我们不要打着人生虚无的幌子而破罐破摔、浑噩度日,反倒是要坚信任何努力都并非徒劳,同时为了你所信仰的美好生活真实地付出心血努力。记住,你所付出的所有心血努力都会被时光永久珍藏,你所磕的每个长头,在时光河流里都是不朽的。
而如果你因过去的所作所在、浑噩度日感到悔恨、愧疚,那么也不用太懊悔,因为弗兰克尔同样指出,“要这样生活:好像你已经活过一次,而在前一次的生命中,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错的,所以现在你要重新开始,把它们做好。”
我们每个人,就像影片中虔诚朝圣神山的藏民一样,都是各自生命的朝圣者,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意义和独特使命。这份生命意义和使命担当,就存在于自我生命当下这一刻、这一天、这一生,它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担当、去践行,去活出我们人生的独特色彩,收获我们人生的丰饶意义和美满幸福。
记住,无论你多么平凡,你都是不朽的,你的努力不朽,你的真诚不朽,你的爱与奉献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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