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开始捧读《爱的艺术》一书,这是当代心理分析学家弗洛姆的一部名作。对于爱情这个亘古永恒的字眼,作者作出了不同于一般人的阐释,令人眼前一亮。
长久以来,我们都认为,只要让自己变得足够有吸引力(或者至少看上去是那样),我们距离收获爱情就更近了一步。于是男人们追求更高的权力和更多的财富;女人们则通过精心装扮和各种人工“打磨”,努力构筑一副更美的躯体。依作者所言,我们都在试图让自己变得“可爱”,“而大多数人所指的‘可爱’基本上是时髦和性吸引力的混合物”。的确,我们认为一个男人或女人“可爱”,的确很难抛开他(她)的社会属性来评价。譬如高富帅和白富美们卖个萌可称之为可爱,矮穷矬们丝卖个萌倒显得面目可憎了。
另一方面,我们告别了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就决定婚姻的时代。自由恋爱带来的福祉之一,就是我们对潜在的伴侣拥有了更多的选择机会。如同一首歌唱到的“放手去爱不要逃”一样,情感专家们也鼓励年轻人勇敢去追求爱、体验爱,打怪升级,愈挫愈勇,直到足够牛掰去干翻一个大Boss,觅得金龟婿,抱得美人归。弗洛姆敏锐地指出,时下的婚配,更多关注“爱的对象”,而非“爱的作用”。用更容易理解的语言来解释,就是我们更多考虑如何搞定他(她),而忽视了如何去爱他(她)。
在市场经济思潮席卷的今天,互惠互利的契约成为了维系社会关系的一条重要纽带,看上去一切都可以成为被交易的对象。我们用现金或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商品,自己的脖颈上也被套上一个无形的价码签,走入婚恋市场待价而沽。“绩优股”、“潜力股”、“经济适用男”、“招商银行”等辞令常被用来比喻男性和女性在婚配上的显性或隐性价值——原谅我竟使用了这么多经济学术语,只因婚配的过程实在是一场双方价值精确匹配的过程。
弗洛姆认为,成熟的爱应该是一种不损失个人“完满性”和“个性”前提下的结合,是人类的一种积极力量。我们的日常活动,绝大多数都是目标指向的,其动机通常不会引起我们的关注。以工作为例,我们可能是为了养家糊口,可能是为了填充时间,可能是为了积聚财富……大部分人是被动地从事工作。至于我们无需鞭策和驱使,也自发地在每天完成每一道工序、每一篇文稿、每一个行程之类,很大程度上是长期地被动接受变成了习惯而已。如果有人对此提出异议,那么去问问身边的人,有几个人从事的职业是其真正喜爱的,或许就会理解一二。
爱则不同,爱是一种积极的活动,是一种主动的行为,它的主要特征是“给予”,而非“接纳”。弗洛姆认为“给予是潜能的最高表现”。在给予的过程中,可以充分体验到自己的力量、财富。譬如两性关系,只有双方都进行给予,才能是一场酣畅漓淋的鱼水之欢——如果男性没有献出雨露恩泽,如果女性没有充分开放门户和尽心配合,这场交融一定是欠缺快感的。而且,女性更多的付出还在后面,孕育胎儿和哺喂婴儿的阶段,不正是展现世上最伟大的母性之爱的美好时光。
于是作者提出这样一种观点,或者说建议:发挥爱的艺术,除了坚强信念的支撑,还需要让自己保持能动性。既然爱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我们必须积极调动起全部身心投入其中。勤于用眼、勤于动手、勤于思考、勤于感知。这往往和我们的生活态度有所关联——不会有这样的人,在爱的方面长袖善舞,而在其他方面毫无建树。如果一个人在其他的方面不是一个具有创造性的人,那么在爱的方面,我们很难指望他(她)会付出积极而有建设性的行动。
爱是两个人情感之纽带。无论是恋人,还是亲人、同事乃至陌生人,人们结成的一切社会关系,都在伦理观的框架下运行。我们所公认的最理想的社会关系之一,就是完全遵循公平原则——不仅在市场里如此,社会生活中亦如是。我们都赞赏“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做法;但对那些舍己为人,做出牺牲而不求回报的做法,通常是敬而远之的。这说明,像《感动中国》里宣扬的那些无差别、不设置任何前提的爱,虽然被我们所敬仰,但尚未成为社会大多数人所持有的思想和觉悟——虽然那是更接近爱的本质的状态。
弗洛姆在书的末尾,略带悲观地指出,“在现有的制度下,能爱人的人,是例外;在当今西方社会中,爱是一种边缘现象”。他所希冀的,是在那种纯粹的爱在全社会蔚然成风的伊甸园,人们战胜了人性中的自私,停止对自身利益的追逐,更加公正无私地对待身边的每个人——这注定是一段遥远的征程。
人类能自洪荒岁月到达繁荣的今天,以一种新的视角来审视,人类的历史其实是一部爱的史书,个人、族群、城邦、国家、民族,因爱而团结或分离;因爱而争斗或和平;因爱而生长或消亡。回顾历史,我们能在很多故事中,找到爱在各个社会层面上的、以各种形式表现的事例,我们能看到,那些偏激的爱、狭隘的爱、自私的爱甚至变态的爱,都在上至英雄伟人、下至贩夫走卒的身上上演着——但是,如果爱不是一种理性的坚定信念,那么我们的祖先也许早就灭亡在某一此战争中了。我们还在这颗蔚蓝星球上繁衍生息,那就是爱存在的最好证据,她还在维系和供养着我们。
在这个日新月异而又精彩纷呈的时代里,我们每一天过得忙碌而充实,似乎无暇停下来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到底什么是我们最根本而真实的需要?如果爱是人类生存问题的唯一理性答案,那么我们就要相信爱、思考爱、探究爱、发掘爱,去还原和呈现爱的本来面貌,无限接近于爱之真谛。
(PS:#1910-Harbi Kong#橙子学院码字岛第二篇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