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小谣
上一章 愿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相爱(一)
我们躲不过的,一离开美好的青春时代,你会突然感觉到,一切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着,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的誓言,被一阵微风吹在空中,没了踪迹。
2017年春
晋垣市嘉和小区。
“那什么,那个叫罗谣的,你能不能到大街上溜达溜达去,啊,你就不怕身上长毛吗,老天爷呀,你窝在那小房间里快一个月了吧,哎呦喂,电视上可说了,不要“啃老”!你知道的吧,啊?”
一大早,罗美玉就扯着嗓子教育那不成器的女儿,那分贝跟小区广播有得一拼,不过,她每天都得来这么一段“爱心教育”,别说那个叫罗谣的人了,这邻里街坊都能背下她那些词了。
楼下的秦姨准备出门买菜,刚走到楼梯口,又折了回去。“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拦下了罗美玉的说教,她用手随意地拨了拨有些凌乱的短发,才去开门。来人竟是秦姨,这秦姨平日跟罗妈妈相处得不错,两家又是楼上楼下,关系自然亲近些。
“快进来,快进来”,罗妈妈亲切地去挽秦姨的胳膊。
两人坐在沙发上,罗美玉与她聊了几句,秦姨时不时地看向罗谣的房间,“在里边呢,叫不出来,瞧,我喊半天了人家也没反应”,罗美玉跟秦姨发着牢骚,秦姨握着罗美玉的手,随便地说了一句,“这罗谣是不是有27、8了?”罗妈妈尴尬地笑了笑,“28了。”
“找男朋友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秦姨家常似的问话让罗妈心里升起一丝不快,“没呢,这不刚辞了医院的工作嘛,说要当什么作家,天天宅在家里也不出门,唉!”
秦姨神秘地一笑,“我前几天去了一趟亲戚家,听她说有个男孩挺不错的,年龄,也就是27、8了,工作的话,是在统计局还是什么局工作来着,事业单位!有房有车,车是去年买的,房子呢是新买的二层小楼,可好了,孩子也好,长得是浓眉大眼,个子高高的,一表人才,很帅的。正好配你们家罗谣”。
罗妈妈拍了拍秦姨的手背,小声说道,“你跟她说去吧,跟我说了,人家不去见也没辙啊。”
这时,吱~卧室的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秦姨睁大了眼睛瞧着那张脸,这是“传说”中的罗谣?
罗妈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喊了一声,“快去把你脑袋上那个不知名、黑乎乎的东西给我收拾了!”
这边呢,刚睡醒的罗谣见罗美玉身边坐了一个人,肯定是客人了!她立刻跑去洗漱,几分钟后以整齐的面貌出现在了罗美玉面前。
“来来啦,你来我这坐下”,秦姨一见罗谣就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话没有停。
“这不是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嘛,你之前医院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去接触优秀的男孩子嘛,听你妈妈说你还没谈对象,没谈就没谈呗,有阿姨啊,阿姨给你介绍,不用怕。俗话怎么说来着,好饭不怕晚,对不对。”
“对,对,对。”罗谣虽然打心底里抗拒相亲这件事,但年龄摆在这了,有时候大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的,而且为了罗美玉的脸面,也为了可以“啃老”,相亲算什么!她笑盈盈地说道:“秦姨,别绕弯子了,直接说什么时候见面吧。”
对面的秦姨舒了一口气,“还是谣谣这孩子懂事,知道阿姨说什么,这都是罗妈妈教育的好啊。”
“口是心非,”罗谣小声地说着,脸上的笑意未减少半分。
秦姨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喏,这是那孩子的联系方式,你多主动点,打个电话没什么,是不是?然后约个时间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双方多了解一下。那孩子性格不错,样子也长得很好,”秦姨又拍了拍罗谣的肩膀。
罗谣接过秦姨递过来的小纸条,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秦姨看了看表,随即起身往玄关走去,“你看看,你看看,都七点多了,菜买不成喽,得送小孙子上幼儿园了,好了好了,别送了,我走了啊。”
“噔、噔、噔”的下楼声响起来,罗妈妈“乓”地一声关了门,指着罗谣的鼻子“破口大骂”:“听见了没有,小孙子!我跟她差不了几岁的,你再看看你,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咱家的抹布都比你穿的这件干净,再看看你那脸,还真敢素颜啊,你自己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啊,还27、8呢,瞅你那黯淡无光的皮肤,你要出去别人以为你是刚丢了工作的四十岁大婶呢,你去广场看看,随便一个人的精气神也比你足啊,你要真有本事,一辈子别出门,就待在你那个二十几平方的屋子里,不用吃饭,还得用手拿筷子呢,最好啊,钱你也别跟我要!”
罗谣看着这个正处于“更年期”的女人,心中充满了困惑,你说别人的妈妈更年期也这么长吗,打她记事起罗美玉就这个样子,“喊吧、喊吧,多亏了你这么能喊,不然老爸怎么有机会娶一个温柔的老婆呢?”
虽然是小声地抗议,罗美玉还是听到了,这并不影响她,“我能喊,你出息,真有能耐的话找你那个温柔体贴的后妈去呀,我看她是会给你一间房住还是会给你做一顿饭吃,哼!没良心的家伙,白养你这么大了,翅膀硬了,想飞了……”
罗谣捂着耳朵,趿拉着拖鞋往厨房钻。
是的,罗谣的父母离婚了,是在她参加完高考之后离的。在孩子高考后离婚,旁人肯定会说父母是为了不影响孩子的学习,多么为孩子着想啊之类的。罗谣不这么认为,旁人体会不到的,别的父母可能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罗谣的爸妈呢是每天吵、每天大吵,两人每次吵架都会摔东西当做发泄,他们从不避讳她,甚至很多时候是当着她的面吵的,只要罗谣出现,两人就仿佛开启了身体里负责吵架的机关,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停止。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其他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小罗谣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那会也没手机,没法联系她的父母,老师只好把她带回了家。等爸爸妈妈意识到并去老师家接她时,已经晚上11点了。
争吵发生得很突然,小罗谣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踩在了罗美玉新买的皮鞋上,这原本没什么,不知怎么的,该朝小罗谣发火的罗美玉,把矛头对准了因为加班还没吃晚饭的罗爸爸。
“你就不能去接接孩子吗,你除了工作还会干什么,这家里的事你做过什么,我每天除了上班还要带孩子,你呢?”
“家里的事?我每天加班到晚上八九点,回来了你也不给我个好脸色看,出去喝个酒放松下你也是叨叨个没完……”
“嫌我唠叨,外面不唠叨的女人多着呢,有本事你找一个啊……”
这样的争吵,每天都在上演。
罗谣从小就不太清楚,如果两个人不爱了,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后来慢慢长大,读大学,参加工作,她好像明白了一点:一开始是爱的,只是后来,可能是工作压力,或者柴米油盐,这些东西消磨了那份爱,也消磨了刚开始在一起的初衷。
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家庭剧:
“要不是因为孩子,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说的你有多委屈似的,我现在忍受你不也是为了孩子吗?啊?你天天只知道工作,家里的事你管过一点吗?碗刷过一个还是衣服洗过一件?”
“我天天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小孩、大人都要吃饭的吧,还要孝敬父母,我不累吗?回到家还要忍受你这个疯婆娘!”
“你说谁是疯婆娘,啊,谁是疯婆娘!”女主人公随手拿起沙发的靠背狠狠地朝男主人公砸去。
罗谣笑着按下了静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