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段文字时候,我刚和父母通过一次电话,结局依然和以前一样,沟通的不愉快;听到我家老头带着玩笑的反问“你真的有那么忙吗?每年都要拖到年三十才回家,然后不到初七就走……”我苦笑着回应“公司就这样安排的啊,它那时候才放假我能怎么办?再说我回家也没什么事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父母的聊天就变成了这样的模式,他们埋怨我不常回家我自己却除了苦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我刚考上大学时的场景,那时候我是他们的骄傲,是我们家族三代人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我自己也幻想着我以后要怎么样,怎么样……可是生活的现实,却让我一次次变得无力……
莫名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台词,小女孩问里昂:“生活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这样?”。里昂答道:“总是这样!”是啊生活总是那样痛苦,但是每个人的痛苦却各有各的不同,对于农村大学生来说最痛苦的就在于生活的无根性,大文豪苏轼曾经说过:吾心安处即是吾乡。我们这个群体却是一个找不到心安处的可怜人。一个简单的户籍壁垒制度,就让我们很难在城市立足,并且就算是立足安稳了,我们也买不起房,安不起家,甚至恋爱都谈不起……然后回农村呢?我们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原本的生活技能,回到农村我们还能做什么……我们既不能成为城市人也没法变回农村人,我们只能这样边缘化的活着,每天生活在狭小的出租屋内也许拿着月薪过万的工资,却过得还比不上城市的普通劳工。
“留守父母”的问题就更严重,很多时候不是孩子在城市生活的不好,造成父母留守。而是孩子生活的越好,父母越容易留守。想象一下孩子在城里安了家,找到了自己的爱人,他们的爱人能够接受他的农村身份,因为他(她)体贴、温柔、有上进心……但是他们的爱人能接受他的父母吗?难道不会再重复上演“上海女生与江西男生的年夜饭事件”吗?所以没办法父母只能忍痛和孩子断了联系,变成“留守父母”就是为了不给孩子添麻烦。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喜欢人也不敢谈恋爱。因为我怕我有一天也变成这样,变得慢慢和父母断了联系,变得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父母……当然也谈不起恋爱,找不到喜欢的人……
攀比心理无处不在,越贫穷的地方越喜欢攀比。你的孩子结婚用了多少彩礼,你的儿子找了一个怎么的女朋友,你招的女婿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做什么工作的,年薪多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类似的对话成了酒宴上的谈资,很多父母为了孩子结婚甚至要借高利贷,也许也不是对方必须要这个钱,而是你不给就不行,整个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你不要就是没有面子的问题,所以我不敢结婚也不想谈恋爱……很多时候我们结婚,不是因为相爱,而是因为门当户对,是因为时间到了,是因为大家都结婚了……甚至连结婚也变成一种攀比,你不结婚你有问题,你不结婚,你差人一等……
最后,我想聊一聊农村发展的问题,国家每年那么多政策说要建设新农村要提高农民的地位。我承认现在农村发展的很好,也有一些经济上的进步,然而农村依然是农村依然存在很多问题。
第一个就是农村大学生的问题,农村的孩子在通过自己的拼搏以及花费整个家庭的潜力供养终于向上流动成为大学生,但是他们的社会地位真的被认可了吗?没有,因为那渺小的一张纸——户口本,把农村和城市隔的很远也隔的很开,农村大学生在城市依然是农村人,哪怕他们已经在城市扎根,但是他们却不能享受一样的医疗,教育,甚至没有平等的机遇。这样一种矛盾的失根感,让他们不能成为城市人也不能成为农村人,让他们有了一个新的称呼“白领劳工”或者说“凤凰男(女)”。同时这种问题也让很多曾经这样供养大学生的家庭觉得孩子读书无用,还不如早点送去学技术,这样更容易赚钱也更容易发财……这就是“新的农村读书无用论”产生的根本原因,这更是新时代农村教育普及的悲哀。
第二个就是观念的问题,农村发展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农村城镇化建设就能解决的。农村的发展不在于让农民住上了楼,也不在于修了多少马路,而是在于观点和理念的建设。因为这些物质条件的改善如果没有配套的观念进步,那这一切也只是一时的,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风一起就吹散了。没有新思想新商机的农民还是和以前一样跟不上经济和技术的高速发展,国家政策一旦停止对他们的扶持他们还是一样会掉队,这种单向的扶持对经济发展是极端不利的。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如果对于农村这样的地区,还是让农民在农闲的时候只能去赌博,去攀比,还是这样过日子的话,那么他们一年赚的钱不仅不能带动经济的发展,反而还会通过赌博,通过攀比而无形的消耗掉,甚至还会伴随衍生出一系列的恶性社会问题。农村扶贫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给钱或者修马路的问题,而是一种观念的养成;不然就只能养成一种“巨婴式”的公民,一群除了被供养就没法创造财富的蝗虫。
我不希望出现善良式的贫穷也不希望出现农民式的狡诈,我只是单纯的希望…希望有一天农村大学生回到农村也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希望他们留守在农村的父母也能享受和城市一样的医疗和保险。希望他们可以自由的选择在家乡就业、生活。希望他们的父母不用再无力的询问孩子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成家。希望所有农村大学生的就业都是因为尊严而不是因为生活,更希望所有的婚姻都是因为爱情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最后希望所有的幸福都值得被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