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高校开始流行“3+2”模式,三年国内,两年国外。以她的成绩,她的家庭条件,她胜券在握。
将电话打给母亲,母亲果断地说:“考,妈妈支持你”!她开心的准备复习,想象着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国度里,自己穿着素衣,在校园的大树下和同学们谈理想,谈未来。
一天晚上快两点,寝室的电话铃声大作,吵醒了所有人,在大家一片怨声载道里,她接起了电话:“小可,是妈妈啊,妈妈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一直哭,好像找不到路了,吓得我一身冷汗,你好不好啊”?她站在原地,眼眶酸酸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掉的电话。
她没有去参加那场志在必得的考试。
2006年,硕士毕业,她留在了这座城市,好在是高校教书,她有两个假期可以长留父母身边。每次离开的时候,提前一周,母亲就进入了倒计时,神情紧张的,为她忙这忙那,该带的都要带,不该带的也一样不能少,上火车的时候,人就像逃难似的,座位底下全是她一人的东西。眼看着火车就要开了,隔着厚厚的空调车,她只看到母亲挥舞的手,一个字也听不见。
火车迟迟没有开出站,她已经不知道是多少遍,大声地对母亲比着口型,挥着手臂:“快回去、快回去吧”。母亲依照她的意思,走下了站台很近的一个下穿隧道,她长吁一口气。却见扫地的清洁工给她指了指母亲离去的方向,用手指在她脸颊上划出两道沟来。她意识到她没有走,给母亲拨通了电话,母亲一直没有接,清洁工再次比划着那脸颊上的泪,她再也抑制不住,旁若无人的大哭起来。
2007年,寒冷的冬日,空调的暖风吹的人口干舌燥,她起来找水喝,发现母亲的门没关,她蹑手蹑脚的打开饮水机,等水开。母亲腰疼发作,房里传出翻身的声音,声音很沉闷,生怕惊醒了身边的人,可是又能感觉到翻身人的那种焦灼,不断地翻来翻去,如同一条还活着的,却被架在火上烤的鱼。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那个翻身人,翻一次,就轻轻的叹口气。在寒冷的夜晚,那声叹气,极轻极轻,如一片轻轻飘落的雪花,飘到她的上空,就变成一场猝不及防的倾盆大雨,浇得整个人从头冷到了脚。
第二日的清晨,她正在整理房间,母亲走了进来,像个犯错的孩子:“小可,对不起,妈妈起来晚了,我现在马上去给你买你喜欢的包子哈,最多10分钟”。母亲说完,就赶忙出了门。
她没有陪着母亲出门,站在六楼的飘窗上,望着把自己紧紧裹在羽绒服里的母亲,一阵寒风吹过,裤脚成了迎迎招展的小旗,她完全忘记了折磨她的身体病痛,走的很快,似乎前方有她追求的至宝。
2014年,她在蜀地一家事业单位做了文案,孩子已经三岁,先生是本地人,温润如玉。父母为她带孩子,喜欢唠叨她的不懂事、她的懒散、她的邋遢。她总是傻乎乎的笑着看着他们,一脸的满足。母亲常常半是责怪的问她:“咋就想着回来呢?我还正准备炫耀自己的女儿是教授呢,结果你个不争气的”!她偏着头,看着母亲脸上又多了一条的皱纹,笑眯眯地说:“就是要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