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三子其人

“溜三子”是王寨村的人,真名叫刘占。

在王寨这个村庄里,有三大姓,王姓,刘姓和李姓。这几个家族都是寨子里的老门老户。

李氏家族在解放前有房子有地,那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有尊严。他们对待下人们也是极好的,农忙时节的佣工们在吃饭时比主人的好许多,最起码是放了盐的。主人家里人吃饭都是不放盐巴的,那一座座的宅院来得真是不易,那是全家人牙齿缝里省出来的。

王氏家族是做生意的,城里开着染房,家里开着粉房,生意不错,日子过得并不亚于赵家。战乱的年代里,王氏城里的染房卖给别人,全家都在乡下过活。

只有刘氏,家族也不小,家户里少有土地,他们有扛长工的,有打短工的,有游手好闲当土匪的。

后来实行土地改g,划分阶级成份。李氏家族当仁不让成为地*主阶级,王氏家族有房产,但是地少,成为富农或老中农。而刘家大部分都是贫农。

在刘家有一家特别穷的一家子,老头子死得早,老婆子领着四个男孩。老大十几岁随路过的部队去参军了,再没回来。老二已成家分门另过。老四为人老实和这老三不是一路人,老三叫刘占。为人油滑,人们暗地里都叫他溜三。

你看他嘴里叼着烟,披着一件黑兰色的中山装,脚上趿拉着一双黑布鞋,从来没见他提上去过。仿佛是一双没脚后根的鞋。他晃悠悠的踱步走来,好象自己真的成了村干部一样。这个溜三子很会溜须拍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大人物仰脸说话。不知怎么的,还真的就混了一个党员。接着被指派为二队的生产队长。这下他更神气了,讲一句话,两个“哼哼”一个“啊”。

溜三认为美中不足的是老婆连生了三个女儿,到怀了第四个的时候,老婆的肚子尖尖的,人说是个男孩,算卦的也说是个男孩。刘三喜滋滋的盼望着儿子出世,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刘建设。谁知道老婆临盆又生了个闺女,溜三这个气呀,就揍了老婆一顿。老婆哭哭啼啼的奶水也就气回去了。

小女儿这没有奶吃,那时候又没有奶粉,每天喝一点面汤,饿得又瘦又小。恰好前街有一位邻家媳妇蓝月也生了,是个男孩儿。她的奶水好,儿子吃不完,溜三的婆娘经常抱着女儿,去吃人家的奶水。

蓝月嫁的是本村的李家,十多里外的娘家成份也不好,可算是门当户对。这位蓝月婶子漂亮能干,心性高傲。不会因为经常给刘三的女儿喂奶吃,而去求溜三上工的时候给自己派个轻巧活。

队里一敲钟上工,溜三分给她的活就是拉平车,从来轻巧活儿没有她的份儿。轻巧活,都是那些会溜须,家境好的会巴结他的人的。或者是溜三的上级的家属的。也或者是溜三作为队长,阶级意识特别强?作为成分不好的子女们,更应该干重活、脏活,好好改造?

到了七二年的时候。这位叫蓝月的大婶再次怀孕了,眼见都到快要生产的份儿上了,依然每天都去队里做工。蓝月的丈夫在外地上班,那是六零年没有吃的时候跑出去的,一年也就回来一次两次,他也照顾不了她。好像那天蓝月大婶摘了百十斤棉花,天黑的时候,自己扛回了队里,过了泵,记了工分,回到家里,她的二小子就出生了。

溜三又敲钟上工了,第一遍预备,第二遍钟人到齐。然后分派干活儿:毛蛋儿家的,和喂牲口的去铡草,她是他的老相好。玉荣去菜地摘莱,玉荣是大队长的儿媳妇。还有两名妇女去莱地薅草。她们丈夫是吃商品粮的,在物资局是个小头头。男劳力用架子车往大田里送粪。轮到蓝月,又没轻活儿了,你也去拉粪吧。你能想象么?一个女人拉一架子车粪送到地里的情形吗?

蓝月婶子偏偏不向队长说一句软话。有人想帮忙说句话,可蓝月自己都不说,只能作罢。拉一架子车的粪土从村庄边上到地里大概有一里多地。蓝月已经拉了两趟了,第三趟难道是装多了?感觉分外沉重。弓着腰一步一步拉到了田埂边的小土坡,她停住车,稍稍站立一下,准备一鼓作气拉到地里面。谁知道终究是没上去土埂,就累趴下了,蓝月大婶怀孕五个月就累流产了,这次是个女孩儿。

溜三难不成是嫉妒人家有儿子?自己是一溜闺女?或许是认为,作为无产阶级贫农的女儿去吃你地*主阶级的奶水,那是看得起你?

与溜三隔墙邻家是赵老四的家。溜三居东,赵老四居西,出来门向西边走,大概100米左右,有一块不大的空地儿。赵老四家呢经常往那儿倒垃圾,猪圈粪、鸡圈粪的积攒些农家肥。溜三呢,就看上了这个地方。

赵老四家是单门独户。溜三是本地大户,刘溜三又是党员,又当过队长。他不允许赵老四再使用那一块空地,原因是怕他把边儿上的几棵树烧死,粪太大,那树可是队里的啊。

赵老四也不敢做声,只得用架子车把粪拉到自己的田地头,在田里头空出一片地儿来做粪堆。可是没有多久,溜三自己就把粪堆堆在那片空地上,是不是他家的粪不是粪,没有劲?烧不死树?

蓝月大婶领着两个儿子,队里工一天不脱,加上丈夫的每月39元的工资,省吃俭用,盖起了村子里第一座砖瓦房。

蓝月的丈夫后来被县里的领导请回了家乡,为家乡办厂子,发展经济,成了红人。

你看这个溜三变得多快,着意地撞见了蓝月和她丈夫,说:“以前的事好坏,或不对咋的,咱别提了,以后该咋样咋样,往后瞧。”

刘三的老婆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到最后他也没生有儿子。在讲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年代,这是不是他的报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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