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二十四节气解》中说:“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我国古代将霜降分为三候: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豺狼开始捕获猎物,祭兽,以兽而祭天报本也,方铺而祭秋金之义;大地上的树叶枯黄掉落;蜇虫也全在洞中不动不食,垂下头来进入冬眠状态中。
想来霜降是个坏脾气的节气,因为他不分青红皂白,“桃李与荆棘,霜降同夜萎”,曾经的碧草如丝,一夜之间就能失去生机。
记得爷爷总把霜降叫做“打霜”,把电闪雷鸣叫“打雷”、“打闪”,把没精打采的人喻为“像霜打的茄子”,这样一个令人血脉偾张的“打”字,让我对霜降的好感直线下降。另外,过了霜降,那些漂亮的裙子就不能再穿,被奶奶强行套上厚厚的棉袄,看起来圆滚滚的,像一颗在霜降前抢摘的南瓜。
小时候趴在炕头上,奶奶熬粥的香味弥漫开来,将深秋早晨的萧瑟一下子就冲淡了。奶奶念叨着“霜降摘柿子,打了霜就能摘柿子了”。我听到后一个激灵就从被窝爬起来,果然,玻璃上蒙着一层白雾,朦朦胧胧的把屋里屋外隔开。
霜,是乳白色的,在玻璃窗上薄薄的罩上一层,看起来亦真亦幻。我缓缓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碰到了玻璃。一刹那,感到一阵冰冷刺骨,还有一种湿润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哈气就把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吓跑了。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个笑脸,憨憨的,再涂抹成一朵花,一只猫咪…最后伸手抹开一片,世界一下子就清晰了。
只见院墙角的一畦菜地里,萝卜叶子上,漂浮着一片洁白晶莹,恰似昨夜在梦里,有雪精灵曾翩翩起舞。还有那嫩嫩的青菜,蒙着薄薄一层白霜,像是撒上一层面粉,它们竟然也不怕霜,经过寒霜的洗礼,反而增加了几分甜味。对面廊房的屋檐上,灰色的瓦,似被白粉勾勒出整齐的轮廓。
一晃多年过去了,记忆在氤氲炊烟中定格,终日奔波在城市间,日出日落,来不及逗留,来不及思索,自此也就别了秋霜。
今逢霜降,上通勤车上暖融融的,不一会儿工夫玻璃上就蒙了一层雾气,同坐的同事拍拍我:看,柿子都红了!
我伸手在玻璃上抹了一把,顿时一个清晰的世界出现了。在那萧瑟的河堤上的,一排排柿树上挂满果子,像是一只只红灯笼,在坚守着秋日的最绚丽的色彩。
“是啊,柿子红了,冬天到了。又一年要结束了,这日子啊,真的是让人又盼着又怕着。”
厂里通勤车的座位,体现的是尊老敬老传统,年龄大的同志在前排落座,年龄小的在后排。刚入厂时,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不知不觉间,竟然向前移动了许多。想当年,我们一起进厂的这位同事,一直红唇粉面,黑发飘飘,突然之间,我们都青春不再,脸上爬满了皱纹。不知明镜里,何处染秋霜?
依然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踏进园区的兴奋与震撼,如今,对这里的角角落落比家里还要熟悉。当年让人深感敬佩的师傅们,早都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去了,而我自己也已经长成父辈的模样。
这是一场双向奔赴,我们用青春陪伴公司走过风雨,公司接纳我们,包容我们,见证了我们的成长。想当年,毛毛糙糙的姑娘小伙,如今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顶梁柱;当年,园区栽种的绿化树还是新苗,我们曾一起浇水灌溉,如今已经是亭亭如盖。
只是,看着这满头华发,难免有些感慨。倒是那位同事豁达,笑着说:春花固然美艳,秋霜自有妙处。秋高气爽,登高远眺,心胸更宽广。既然余生必要走过秋霜,何不提醒自己,活在当下,把握好每天的幸福?
也对,寒霜自外来,日出即逝;秋霜亦自心生,心宽即无。年龄仅是一个数字而已,何必过多的纠结?寒来暑往,自然规律,每一季有每一季的风景,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不也是朦胧冷艳的美景吗?那“霜落荆门江树空,布帆无恙挂秋风”不也是潇洒的快意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