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的开始
人类的天性总是这山望比那山高。在某个阶段稳定下来,蠢蠢欲动要奔赴下一个目标。这既是进步的动力,也带来了压力与烦恼。
2010年秋天,就业的寒潮期还未袭来,最后一点黄金时代的阳光洒在诸天天身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学生的烙印,渴望更广阔的天地去证明自己。正值大四毕业季,撇除了考研出国的选项后,她和朋友跳上了南下的列车,准备来上海找工作。
火热的需求带来了体贴的供给。应届生招聘网上就赫然罗列着沪上价格不一的求职公寓价目表,仿佛打开网页的一瞬间就窥透了他们的心思。
她和同个学院的朋友杨婷婷一合计,选定了位于闸北区的求职小屋,但是回头告诉了爸妈,自己是住在宾馆里。求职小屋只要600一个床位一个月,比宾馆能省太多钱了,诸天天不想在自己没有产出前就投入太多。订好了房子就收拾行李,拜托了几位学妹帮忙点到最后一门选修课,在九月淡淡的桂花香里,诸天天开始了自己的求职之旅。
往后诸天天也总是梦回那栋高楼,在梦里它高高地孤独的耸立内环高架附近,夕阳的光照在她晒出的被子上,柔软而不真实。梦里的她总是带着窒息敬畏的感情去俯视楼下的高架,川流不息。她沉醉其中却又觉得危险,不愿意抽身回来面对狭窄的合租房。这个梦是真实的。
求职小屋是一个上海老太太的商品房。她既是房东又是保姆,把每个房间放了上下铺的床位,然后租给不同的女孩子们住。诸天天和杨婷婷住的是最大的阳面房间,一共有四张上下铺,还有个独立的卫生间。诸天天吃准了有朋友陪伴,虽然人员较杂但是环境干净,就安心住下来了。房东老太太60多岁,身板很硬朗,带着点海派女人独有的骄傲和絮叨。做事麻利,公事公办,有时候有点不近人情,多管闲事。诸天天觉得这都不是问题,这只是一个临时的居所。
同屋的女孩子干什么的都有:电视台的剪辑,超市的会计,淘宝店主,酒店前台,物流公司文秘,还有附近大学读民办学院的学生。这个求职小屋里,总是固定的住着些鱼龙混杂的女孩子们,流动的人员永远是像婷婷,天天这样应届生或者准应届生。诸天天来的第一天直在心里暗叫真是大开眼界。她好奇地打望着室友们,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多数的反馈只是冷漠的点头,少数笑着客套几句。
天天明白,对常客而言,她们这些“落脚客”是流淌的水流,是不需要认真打交道的存在。
最早和天天打招呼的女孩,是睡她隔壁床位下铺的女孩宁宁。她的床上散落着各种包包,化妆品,包装纸,耳机,像个杂货铺。眼神犀利的宁宁,用流行话来讲,透着一股女王范儿。女王在当地电视台做剪辑之类的工作。这个工作天天无从考证,全部来自宁宁自己的述说。她最常用的谈资是今天和哪个导演吃饭了,和哪个明星握手了。同宿舍的姑娘百听不厌这些桥段,总是兴致勃勃的探究更多,围着宁宁长见识。
天天仔细打量过宁宁,长相普通,身材消瘦,用过的化妆品,都是不便宜的牌子。察觉到天天好奇地盯着自己化妆,为了显示女王的慷慨,宁宁举起一个牌子的化妆水,对天天说:“这个送你吧!”诸天天盯着那半瓶化妆水瓶子上烫金的花朵发愣,宁宁紧接着补充:“没事儿拿去吧,反正我配套的乳液也丢了。”
刚刚准备从学校剥落出来的诸天天头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真是有那么一波人,买化妆品不是按瓶买,罐买,是一个系列一个系列的买的,当然,丢起来也是。
宁宁一直各方面都走在舍友前面,无论穿着打扮,生活习惯,交际还是谈吐。杨婷婷是个快人快语的家伙,洗澡前趁着屋子里没其他人,抓着天天吐槽:“要是真那么光鲜她住在这儿干嘛,600块钱一个月的地方,还是一个床位!”
那天晚上,宁宁穿着她最贵的粉红色高跟鞋出去参加什么时尚之夜了,据说她的助理在楼下着等她,在姑娘们艳羡的眼神里,宁宁骄傲的丢了一个媚眼:”要遇到什么腕儿我给你们要签名啊”。
彼时诸天天灰头土脸的从地铁晚高峰下来,跑了一天的面试,高跟鞋踩出的血泡疼的她心肝打颤,正好撞见宁宁,粉红色的高跟鞋在灰色的车流里扎眼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宁宁穿着仿制的皮草,挎着豹纹的小包包,旁边的男士穿着普通的马甲背心,高个子微胖,平头,心不在焉的看着出租车的来向。宁宁像是在说笑,旁边的男生扭过头专注的等着出租车。天天想和她打招呼,只过了半分钟,没等过完马路,他们就消失在一辆远去的出租车里。当夜,宁宁一如往常的赴约之夜没有回来。
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