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狂风怒号。
“艄公!艄公!”河对岸传来一阵阵划破风沙的喊声。
“来咯——瞅好。”我把竹竿插进水里,狠狠的定住了船。
“艄公,我是去河对岸的,实在穷。你看这银子……”
“要什么银子?”我大气的一扬手,“今个我心情好,不要钱!”
“好嘞!”他愁苦的脸上,褶皱瞬间张开,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我把竹竿拔出来,狂风推沙,入舟即化。
“艄公,你不要钱,拿什么吃饭啊?”他从船蓬里探出头来,嘴唇一张,褶子就晃荡起来。
“吃什么饭,开心最重要。”我边对这水面傻笑边回答。
“艄公,你怎么这么高兴啊,笑个不停。”他就像没完没了的问题箱子,又冷不丁蹦出一句话。
“哈哈,我天天都高兴。”说话的空档,我仍不忘笑。对着水笑,对着风笑,对着黄沙笑,我就像一尊弥勒佛,脸上永远占满了笑。
“艄公,这次啊,我是要去找小时候的姑娘。自从我考上进士,我们就再没见过面。”
“哦?那她是怎样的人啊?”我对着竹竿又挤出一个眯眼笑。
“她很美!她对你笑的时候,会让你以为见到了天上的仙女。哪像艄公你,笑的这么瘆人。男人的笑就没有好看的。”
“哈哈,是哦。”一阵沙尘拂过我的耳畔,我看着它远去,又咧嘴笑起来。
“艄公,贵庚?”
“哈哈,我也记不得。”
船定水波停,人走迎狂风。
“这是第几次了?”她走到桥边,远眺着无边无际的风沙。
“记不得。”
“千年前,我们曾约定,即使是死,也要永世厮守在一起。你后悔吗?”她的目光未移一寸,声音却轻颤起来。
“悔有何用?”我抬头看着桥,微微一笑。
“哒”,桥边有了人影。
她的眼睛一眨,几滴清泪顺着光滑的面颊滴落,掉入那混浊的汤锅。
“艄公!艄公!”
“来咯——瞅好。”
“艄公,我是去河对岸的。实在穷,你看这银子……”
“艄公,我要去见小时候的姑娘……”
我抬起头,她站在桥上,正看着我。
“告诉他吧。”
“告诉他吧。”
……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我讲。
“你爱的姑娘,几百年前就已渡河过去了。”
“艄公,你是开玩笑的,对吧?”他脸上的褶子激动的晃荡。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过桥吗?”
我没有等他说话。
“因为你过不去,你忘不了。她的伤心泪忘忧解愁,唯独化不了你的心结。每次你到了奈何桥,都会悔上心头,再一路狂奔到岸边,求我渡你回去。这来来回回数百年,你早已忘了你是谁,却还记得那姑娘。”
“艄公,你为什么在这里?”
“千年前,我和她约定,即使是死,也要永世厮守。死后,我们便不得托生,只得在地府关口助亡魂托生。”
我停住了船。
“走吧。”
“艄公,我不能没有她……”他脸上的褶子藏的住泪,却藏不住悲伤。
“你在这里来来回回几百年,她早就托生前去来世了。”
我拿竹竿一指:“那便是地府了。”
他下了船,一步步向对面走去。
“你忘不了你的姑娘,我忘不了她。”
“你的下一个客家,又得等几百年了。”她趴在桥栏上,眼睛忽是看向了水面。
“这河,渡魂,不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