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诚〈孟子〉学习笔记149，5-3-5，滕文公章句上3-5》

今天是丙申年庚子月丙寅日，冬月十二，2016年12月10日星期六。

【＂龙子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贡者校数岁之中以为常。乐岁，粒米狠戻，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幼转乎沟壑，恶在其为民父母也？＂】

一．平均数的流弊，这是上下数千年以来，仍不足为训的顽固的流弊，是为恶，亦称在位不为，亦可称官僚。

古时候有一位贤人叫做龙子，他评论说：＂田税最好的是助法，最不好的是贡法＂。

为什么说贡法是不好的税法呢？先看贡法是怎样制定出来的。贡法是取几年的平均数，然后收取固定税额，每年就按这个数字征收。看起来公平合理，也不贪婪，但实际执行起来，却是杀人的恶法。因为你收的是固定的数目，但收成不是年年固定的情况，它会受到天时地利的影响。

我们华夏民族几千年来一直使用天干地支纪年法，里面有阴阳五行理论。

比如今年是丙申年，丙是天火的指称，申是金的指称，两者之间的关系是相生关系，丙火生申金，而它们共同的作用又生出水。所以，今年是雨水相对较多的一年，如果再加入五运六气的理论，分配到每个季节的变化又会呈现出具体的气象面貌。而明年则是丁酉年，按照上述理论，总体雨水较今年少，对农业生产和收成的丰歉，其影响是巨大的。我们已经开始普及开来的二十四节气，讲的就是平均十五天左右就有明显的气候变化，这也是天干地支纪年法和上述理论的具体运用案例。

另一方面，对于日进分文的老百姓家庭而言，基本的生产生活支出是相对固定的，要想勤劳致富，不是靠某一两个丰年就搞得成，而是需要年年持续投入和持续发展，这就意味着，这个过程中的家庭现金是持续紧张的。按照文献的统计，大约三年可以攒出一年的家底儿，要连续九年风调雨顺，没有天灾人祸，一切平安，才能攒够小康的底子。为什么以三年为统计单位呢？因为就算这三年大体是好年头，也有小波动。

可见，既使是丰年，对于努力上进的百姓家庭而言，也处于爬坡阶段。

那么，收取固定数目，这个固定数目是连续几年的平均数。现在就很容易推知弊端之大，其法之恶，甚至可以达到因法杀人的地步。

孟子说，丰收年时，＂粒米狼戾＂，狼戻是狼藉，表示充然有余，稻谷场上来不及收拾散在四周的米，这种年头，孟子说，你多收点不算虐害，可是，你还是收那个固定的数目；遇到灾荒凶年，就算储备来年的肥田的费用都不够，也非要收满那个固定的数目不可。丰年，你收得少，大家不念你的恩；凶年，你收的一分不多，老百姓却就没法活了。作为人君，号称百姓的父母，本当勤政有为，实事求是，体恤民情，如保赤子。现在呢，却使百姓恨恨地望着你，为什么呢？因为劳苦了一整年，那点收成都交了公粮，结果连养活爹娘都不够，还得借高利贷来凑足纳税的数字，使一个家庭受到官粮和私债的上下逼迫，上不能养父母，下不能蓄妻儿，终于一家的老小抛尸露骨于山沟之中，救都来不及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那么请问，作为百姓父母的作用又在哪里呢？

二．

在其位，却图简单省事就是一个犯罪的恶人。

一个制度颁布下去，第一年可能还适用，没有出现乱子；随着时间推移，再通过一个又一个环节传递固化，就要警惕给各方面的人带去的影响，很可能是孟子说的这种负面影响。所以，挑头干事，没有一劳永逸的时候，相反，儒家一直强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态度，这种态度和行为准则是任何制度不能替代的要素。比如说，拷贝一套制度，弄一套KPI办法就能迈上台阶，事实上并不是那么便利和自动的事。

那么，对于不在领导岗位，至少不在决策岗位上的人，这一节的学习有何现实意义吗？有。反求诸己，为人处事，须量力而行，不做有心无力的提案。想法很高明，没有配套的执行力，那是浪费生命；不如退而结网，踏踏实实做一件能落地的事。做好一件事，不仅穷不死，还能活得好；忙活十件事，不仅无滋养，还会忙死算。

这个情况反过来说，忙却不死的例外也有，谁呢？制礼作乐的周公。所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连吃饭都吃不好，听说来了贤人，来不及嚼了咽下去，吐出来出去招呼人去了。我们今天的中华文明，礼乐根基，就是他的这番作为建立的。他是＂在其位，谋其职＂，这是诚意正心。

如果不在其位，又该怎么做呢？孟子在《公孙丑章句》的＂去齐＂篇已经用实行行为作出了示范：不干事，或事情干不成，不拿工钱。这要分两个情况，一个是参与决策工作的人而言，要有这样一份担当的气魄；另一个则是选择做不起眼的具体事务，不拿高工资，只要吃饭钱，这也是一种态度。

现代社会，特别是高工资的，更不要觉得这是人家付给这个职位的。不是。工资是付给这个职位上能干、肯干、干得成的具体的人的。谁说＂岗位工资＂是死的标准、没有伦理道德方面的意义、谁占上就该拿的呢？这个规定是无可奈何的死板，坐在位子上的人总该要脸才对。关于这一点，即，如何正确处理事与钱的问题，如何调节谋生与发展的问题，孟子还会深入阐述，具体指导，对当下职场和生意场上的人来说，可以作为如何做人取利的参考，都有其经久不衰的价值。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孟子＞》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孟子正义》焦循著

《孟子译注》杨伯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