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夕阳犹如深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汹涌的波浪拥入怀中。
三牙叼着狗尾巴草的末端,放眼眺望着海平面,盯着石崖下激起的白色浪花出神,直到一阵冰凉的海风吹过,三牙这才突然惊醒,抬头一看,最后一缕阳光早就进了蓝色的大口袋,天色暗了下来。
“该回了。”
三牙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手掌,抖了抖蹭在单薄棉麻裤子上的灰尘,然后一扭屁股朝滨海小镇跑了过去。
滨海小镇是这座岛上唯一一处有人烟的地方,镇上的一切都还处在上个世纪80年代,这里没有汽车,代步的只有肥头商人从岛外运回来的几匹蠢驴,好在镇子不大,从镇西到镇东一条大石子路不到三百米就没了。
镇上唯一能和外界联系上的只有红鼻子老头酒铺里的一台收音机,每天傍晚,中年男人捕鱼回来,都会齐聚红鼻子酒铺,畅饮一杯,顺带听听收音机里那些所谓的专家高谈阔论。
绕过镇口熊瞎子的米铺,三牙撒脚丫冲进了隔壁的酒铺,他的父亲也是那些中年男人的一员,推开门的时候,三牙正看见他父亲举着酒杯将一扎红鱼酒灌下肚。
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不知名歌声,一位声线柔和的女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某国总统的选举,以及临国内乱。
三牙的心思不在这,他挺直了腰板,大声的说:“我要出岛!”
本来还嘈杂无比的酒铺,在三牙这一声呐喊中沉寂了下来,红鼻子老头甚至都忘了手里还在倒酒,等湿润的红鱼酒漫过杯口,他才幡然醒悟。
“臭小子你知道滨海镇的祖训吗?”三牙的父亲放下酒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三牙。
“知道!滨海镇除了肥头商人和成年男人,所有人不许离开小岛!”三牙铿锵有力的念着
“违反祖训,不得回岛!”三牙的父亲接着说完,挥了挥手继续喝起了酒:“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三牙父亲的身上,显然对方的做法让所有人心底都悬起了一颗石头。
三牙本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对决,结果就寥寥几句话,他便被打发了,心里先是惊讶,接着落寞,最后才提起了干劲,因为他出岛的原因足够他冒这个险。
哪怕无家可归,哪怕葬身大海,哪怕前路漫漫。
三牙再度跑到石崖,熟练的从草堆里摸出一根麻绳,顺着麻绳滑到了崖底,崖底下轻飘飘的一艘独木舟,随着水流晃荡着,借着月光,三牙小腿一蹬崖壁落在了独木舟上。
站稳之后,三牙缓缓抬起了头,头上是生他养他的滨海镇,虽然三牙为了这一天已经做了整整一年的准备,不过真到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心生眷恋了。
“二狗,四鱼,我把小木马和石头珠子都放在老地方了,早上我给母亲做了一锅窝头,我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该走了。”
一咬牙,解开了系在木桩上的绳子,伸手一推,独木舟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