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你曾让我着迷的品质,是我想念你、纪念你、告别你的唯一方式。
“一直以来,她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期待别人的阳光一瞬间地照亮自己,可是,她的sunshine不是程冬宁,不是李泽,只是她自己。
她自嘲,这么老套的道理,自己居然现在才明白,幸好,总算是从知道变成明白了。
她问自己你愿意接受一切可能的失败并永不放弃吗?你愿意接受哪怕全力以赴却仍然达不到目标吗?你愿意永远努力地生活着不计后果吗?
她愿意。很久以后,她忽然明白,这就是她对阳光的定义,后来的那些时光,她一直在一点一点地点亮自己的天空,直到下一个冬季到来也不再觉得昏暗。”
(1)
林景第一次见到李泽的时候,感到昏暗的冬季下午被点亮了。彼时,李泽正站在台上一本正经地讲着批判性思考,举手投足的流畅完全没有被突然闯进的林景打断。
那是学校组织的学生主讲人活动,一个选手将近15分钟的学术演讲。客观地说,后面几个选手无论气场上还是内容上都比他差一大截,这是总决赛。
“同学你好,我是校记者团的,待会结束后我能采访一下你吗?”
李泽一下场,林景就换上她自认为专业的语气围上去。
“嗯……可以的,但是待会我有点事,明天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次林景因为上课迟到次数太多被强制去决赛现场当观众,她本想逃了的,但又想到记者团还在实习期,稿子数量不够会被刷下,只好去了。拖拖拉拉,便又迟到了。
(2)
林景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小时,煞有介事地看着采访提纲,脑海中却一直回想着他的一条空间动态,大意是问那些觉得自己高考前能上九天揽明月的同学们啊,你们现在做出了什么成绩呢?
昨晚,林景以了解被采访者为由,理直气壮而又饶有兴味地翻着李泽的朋友圈,看到这条动态时,怔了一下。
H大是一所普通的一本大学,非985,非211,看到高考成绩的那一刻,林景觉得自己忽明忽暗的未来终究是熄灭了
她比她喜欢的男孩低了103分, 而她喜欢的男孩喜欢的女孩更是略过高考直接去了香港大学。
她不甘心,要去复读,终究也没去成,蹉跎间,大一便已过了一半。
她问自己:觉得自己高考前能上九天揽明月的林景啊,你现在做出了什么成绩呢?程冬宁、方筱,你们是否仍然是那样温暖有趣而又熠熠生辉地活着呢?你们还在坚持着在一起么?
晃神间,李泽便来了,从小到大的经历、这次比赛的过程、自己对大学生活的看法……随着录音记下来的,还有咖啡厅的背景音乐。
整个采访过程倒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不过是一个发展较为全面的、高考失利也能保持热情与斗志的男孩的一般人物稿常说的那些东西。
可是那些老套的话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林景心上,渐渐的,好像砸开了一个新的可能。
为什么,同样高考失利,有人就可以在新生活中参加各类比赛并取得优秀成绩、可以依然对学习保持热情天天去图书馆、可以有程冬宁、方筱那种自信而不咄咄逼人的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气质,而有人,却只能挣扎在迟到和不迟到之间、挣扎在出门与不出门之间、挣扎在本来就不高的写稿数量要求上?
他声音真好听啊。
(3)
林景被室友强迫着隔三差五地找李泽聊天。
这是一段雀跃又忧伤的短暂时光。
李泽的名字反反复复出现在林景的宿舍里,和他为数不多的有意或不期然地相遇、他的每一条动态每一个神态、甚至全民K歌里发的走调的歌曲,全都被掰开了揉碎了反反复复咀嚼着。每一次聊天,她欢欣地解读着李泽的每一句回复,也会因为找不到话题而尴尬地冒汗。
有时太阳明晃晃地打在头上,照亮了那些寒冬中骄傲地生长着的花朵和绿叶,林景一蹦一跳地去图书馆,想象着她和他未来的走向;有时铅灰色的乌云压城城欲摧,她看着才四五点就昏暗下去的窗外,觉得自己怎么可能和那样阳光的男孩在一起。
可总得来说,她仍是快乐的,她常在宿舍里用尤克里里弹唱着《晴天》,那是她最喜欢的调子,也是李泽全民K歌里得分最高的一首歌。
直到冒失的室友擅自替她表了白。
那天室友故作神秘地说要给她个惊喜,神神秘秘地打开手机给她看聊天记录,她却惊吓得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即便室友在李泽面前把自己捧上了天,说自己多才多艺还对他一往情深,即便李泽也说对自己印象深刻,说自己是一个很棒的女生,可是……可是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可是……自己的幸福真的到了?
那天下午,她给他写了好长一段话,她说她的高中、说她的尤克里里、说她爱看的书、说她对他的看法,甚至说程冬宁和方筱……她写尽了自己一颗心、写尽了对未来所有的希望。
然后她点了发送,拨动着琴弦,想象着窗外的星光点点。
(4)
第二天中午,她收到了回复。
还是失望了。
李泽谢谢她的真心,夸赞她的才艺,还是婉拒了他的心意,只说想成为彼此要好的朋友。
室友过意不去请她吃火锅,她也不拒绝。夏天的小龙虾和西瓜,冬天的翻腾着红油的火锅。她总爱吃这些红红火火冰火两重天的东西。她爱火锅的热辣,总能驱赶从头到脚的冷意,就像一个惊喜,总能驱散所有的失望。
这一次她没有哭,连自己都觉得意外。意外地陷入一片宁静,没有程冬宁、没有方筱、没有李泽,她乐得安静,也不再深究。
之后就是期末备考与短暂的寒假。
说实话,林景并不喜欢长假,她不爱回家乡,不爱熟稔的母校,物是人非,青葱岁月的欢笑再与她无关,不爱回家,家里总是充斥着争吵谩骂,她从来只把自己锁在房里,有时也不忍母亲落寞的身影。可是,当那几个为数不多且随着时光流驶愈发珍贵的朋友都渐渐回来了,她总算得到了某种安慰。
也许是那些闲书的潜移默化,也许是潜意识里慢慢地反思,总之,林景忽然地想通了。一直以来,她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期待别人的阳光一瞬间地照亮自己,一瞬间同样的温暖又美好。所以,她对一个有女朋友的男孩念念不忘好多年;所以,她半推半就地给一个还不熟识地男孩那样夸张地袒露所有。
她想起高二的某次考试,一向年级前五名的程冬宁意外地考到了60名开外,那正是很多人的成绩忽然掉下去再也起不来的时候,大家纷纷猜想下一次考试他如果不恢复可能就永远掉下去了,可程冬宁硬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每一次排名进步20名左右,在最后的期末考中,第一次拿了年级第一。
她想起那次采访,李泽说为了那次学术演讲,刚刚上大学的他焦头烂额地翻着各种论文,依然好几天动不了笔;而若没有初赛复赛半决赛的打磨,最后那场决赛,他也做不到在那么多头发花白的学者面前那么镇定自若。
她也开始明白,被婉拒后的宁静,不是心如死灰,而是希望的孕育,她的sunshine不是程冬宁,不是李泽,只是她自己。
她自嘲,这么老套的道理,自己居然现在才明白,幸好,总算是从知道变成明白了。
她问自己你愿意接受一切可能的失败并永不放弃吗?你愿意接受哪怕全力以赴却仍然达不到目标吗?你愿意永远努力地生活着不计后果吗?
她愿意。很久以后,她忽然明白,这就是她对阳光的定义,后来的那些时光,她一直在一点一点地点亮自己的天空,直到下一个冬季到来也不再觉得昏暗。
(5)
她忽然找到了一种连中学时期最认真的阶段都不曾体会过的踏实。那个寒假,她花了很多时间陪妈妈买菜、帮妈妈做家务、也在饭桌上附和爸爸那些不着调的长篇大论,她意识到他们真的老了,子欲养亲还待,这种感觉真好;她也花很多时间和朋友一起玩,她发现,自己原来把爱情当成了全部,而对朋友间绵长的小确幸视而不见。当然,更多的时间则用来学习。除却勉强留下的记者团,下学期她打算要加入电视台,不过在此之前,她想先系统地学习PS。
她找同是新闻专业的同学要了一大堆单反原片,跟着网站上的教程一点一点抠图。她喜欢这种感觉,一副黯淡的景在自己的电脑上一点一点柔美起来,像不曾被珍视的美好因为有心人目光温柔的抚摸而一点点绽放开来。
当然,这只是林景的一厢情愿,最初的作品总是因神似中老年表情包而被朋友嘲笑,她也不恼,只是拿着更早的成品安慰自己:毕竟还是有进步的嘛。
这个寒假安静得分外美好。
(6)
归假后,林景则在急得跳脚和即将急得跳脚之间来回跳脚。她如愿进了电视台,成为广大后期人员的一份子。在最开始的学习期,用整整一周的课余时间完成一个两分钟的剪辑作业;记者团险过实习期后,反倒生出一种责任,总在“这个月再也不写稿子”之后再到处采访写稿。渐渐地得到同学和学长老师的肯定,原来对自己努力的认可是这样踏实又自豪。
林景珍惜这样的状态,她觉得自己的天空一点点亮了起来,就像黎明的前夜,而更值得欢喜的是,那个发光源,是她自己。
林景有时候也会陷入绵长的伤感,她想起千里之外的程冬宁,若不是毕业照的如影随形,她怕是不记得他的样子了,那个不高也不帅的男孩,就是能让自己怀念那么多年;她想起李泽,他现在在看什么书,如果再次见面,他还能认出我么?
她本以为自己已放弃对李泽的悸动,就像她放下了对程冬宁的执念,可听到李泽所在学院的名字后,她的心,又扑楞的跳了一下,是记者团的学姐在分配不同的成员跟进不同学院的新闻。像李泽那样优秀的学生,辩论赛、演讲比赛甚至各种晚会应当都有他的影子吧,可如果再见到,应该会很尴尬吧…….但一种强烈的动力逼着她举了手:“学姐,这个院我负责吧。”
学姐说同意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再次见到李泽的时候,却是李泽先上来给她打招呼。他是那样的真诚又礼貌,看着她的眼,笑着说好久不见。
林景笑了,之前的惴惴不安不复再见。
这是一场院内辩论赛,同样历经初赛复赛半决赛,李泽和他的队友同样走到了决赛,且明显比其他队综合水平高一些。
与平时的温文尔雅不同,李泽这场比赛竟有一种盛势凌人虚张声势的感觉,可对方队那个学姐却一直不恼不怒而又铿锵有力的样子。林景为他捏了一把汗,却还是在他偶尔瞟向观众席时微笑着为他加油。
还是输了。
“失败者也要接受采访吗?”台下的李泽恢复了往日的平和,笑着问林景。
“就是失败者才有价值啊,这样显得我多独辟蹊径呀。”
那天下午他们围着操场说了很多很多,李泽说他大学以后常通过这些活动锻炼自己,一直都是赢,反倒有些迷茫,直到今天才算是又体会到人外有人了;自己今天比赛时确实有些失态,自己还是没能更成熟地面对失败啊。
“你已经很棒啦!李大侠,能不能对自己宽容一点啊。”林景忍不住打断。
“其实听你的一些观点和想法,觉得你也很棒啊,为什么不试着参加一些展示自己的活动,而总是采访别人呢?”
“好啊,下次一起约。”林景本想说天呐李大侠,我的记者团和电视台已经把我的课余时间榨干了,哪还有时间去参加什么比赛啊,可想到李泽说大一过后就要把主要经历投入到学业上了,也许没有多少机会可以与他同台竞技了吧。
(7)
不久之后,李泽所在的学院举办了一个面向全校的公关比赛,林景应约与李泽一起组队。
她将写好的策划书发给李泽,没想到李泽居然一段一段的给她写批注。她的心开出花来,也不由得花了更多时间精力在这场比赛上。无领导小组讨论中,一向锋芒毕露的李泽引导自己表达意见,林景平时闲书看得多,真要自己说倒也头头是道。
公关小组不出意外地拿到了第一,由于策划和意见都是林景的想法占主要意见,大家一致认为林景功劳最大。林景心虚地摇了摇头,若不是李泽的帮助与引导,自己哪有表达意见的勇气呢。
李泽却认为她当之无愧,其实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棒,我不过是给了你一点外力让你展示出来了而已。
那次之后,林景与李泽熟识了许多,李泽基本成为了林景的御用线人,院里有什么活动都会主动通知林景。
谁都没提那一次仓促的表白。
(8)
暑期到来,林景心中满是惆怅。她与李泽身处两地两个月,再次见面,大概会生疏吧。况且她有时实在爱钻牛角尖,她猜不到李泽是否对她有哪怕一丝的情愫,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当好朋友,不如彻底断了落得安心。
就这样,不烦的时候就开始背英语,烦的时候就拿起吉他。经过尤克里里的锻炼,林景上手吉他的过程异常轻松。她常在网上发自己弹唱的视频,李泽也乐得评论点赞,甚至拿自己热爱唱歌更爱跑调自嘲。
暑期也就这样倏忽过去了。
再次见面时,仍旧比林景的预想好许多,仍是一句好久不见就消散了林景所有的担心。
大二的李泽果然不大参加课外活动,常在图书馆一泡就是一整天,林景仍是忙,却也乐在其中,常常采访完或收到未剪的片子就背着电脑去图书馆,那里有李泽给她留的位置。
她渐渐不再去想与李泽的未来,也许李泽真的只把自己当成好朋友吧,可也正如那句话,她感谢自己那么努力,即使没有收获爱情,至少也收获了一个充实的大学生活呀。
秋意渐深,天黑得越来越早,冬天也要不期而至了。可林景一想到这个冬天她不再感受到那种绵长的幽暗的伤感,就忍不住雀跃起来。
“真是傻,一边说自己讨厌冬天,一边越来越兴奋。”
“因为冬天可以下雪呀!”林景转了一个圈,像一个小孩子。
(9)
“我们院元旦晚会要到了。”
“我造啊,我们院的也要到了。”
“那个……跟我合演个节目吧。”
“WTF!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上台啊。”
“哎呀你就去吧,我请你吃饭,三顿!”
李泽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比了个三,林景一口气没憋住笑喷了出来。
“表演啥呀?不是咱俩说相声吧。”
李泽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口琴,自顾自的吹了起来。
是《晴天》,一首轻快的歌被口琴诠释得别有韵味。
“我吹口琴,你弹唱,咋样?”
林景看李泽歪着头的样子,像个王子。
林景的音色很好听,略带孙燕姿的感觉,也不是没试过参加合唱团或唱歌比赛,但总是因怯场而没能表现好。那天晚会却因为那口琴的悠扬而变得尤其安心。
“谢谢大家,这是第一个自带家属的节目,请大家多多支持。”
林景呆呆地看着李泽,台下掌声雷动,李泽微笑着看着她:“不答应也不行咯。”
“我愿意。”
她看见自己的天空忽然间灿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