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独自一人走走转转,不经意间发现一个小菜园静美在古城小巷的尽头。
葱苗香菜挨挨挤挤,小白菜青菜郁郁葱葱,几根干竹围成的简易围栏上攀爬着几条丝瓜藤,茎叶间垂下一个个小臂般大小的丝瓜晃晃悠悠。
凑近围栏,用手轻轻地托着垂下的瓜儿,我在想:在日渐繁华喧嚣的城市,连古城都透露出几丝浮华,是谁在这方寸之地,用一瓜一叶围成喧闹里的静谧芳园?
大概是离乡久了,常常会不由自主的睹物思情。乡愁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扣动牵引着故乡的心弦,突如其来地涌起内心涟漪阵阵。
就这样,思绪一下子被抽回老屋门前的菜地。奶奶带我掰玉米,妈妈领我寻瓜儿,陪着爸爸修围栏,和姐姐妹妹在菜地里抢着熟透的西红柿吃……,一个画面接着一个画面浮现于眼前,这些都是我儿时记忆里的温存啊!
老屋前的菜地并不大,大概有四五十平米。记忆中,在奶奶和母亲的精心经营下,小菜地一年四季长青。日常需求大的白菜青菜和葱姜蒜等调味菜品是小菜地的“长住居民”,奶奶和母亲也会跟着季节的变化适时种植辣椒,西红柿,四季豆,豇豆,黄瓜,南瓜等,有时也会种些杂物,比如玉米和甘蔗。
小菜地从祖祖那一辈到我这一辈一直是家里主要的“菜篮子”。有了它,家里的生活方便了不少。做菜时似乎很少考虑这顿饭要做什么菜,下一顿要做什么菜,多数时候一走出火房的门便知道这顿要吃什么。有豆吃豆,有瓜吃瓜,想吃白菜青菜,都是等到锅里的水要开了才悠悠的走到菜地里摘菜,摘完菜拿到菜地旁的水池里清洗一两道便可直接入锅。
小时候,农村吃的东西少,油水不够,易饿,大伙都有吃晌午饭(家乡话)的习惯。时逢中午饭做菜少无剩菜的时候,小菜地便是一桌随时可待食的简菜,摘几颗青椒,或蘸着盐巴吃,或切碎了拌在清水泡饭里都能让胃口大开。父亲对于辣椒的吃独有一道,他会到菜地里摘一些辣椒和熟透的西红柿,放在碳火上将其烤熟,有条件时加上几条烤脆的河鱼,放在石臼里冲,放点盐、蒜沫和花椒即能让一顿简单的晌午饭变得无比的美味。
小菜地不仅能满足味蕾的需求,也时不时给我孩童时期的生活带来些趣味。
由于菜地就在家门口,奶奶和母亲并没有在护栏上过多的下功夫,这也给村里野放的鸡群创造了偷食的条件,一不留神菜地里便聚集好几只疯狂的鸡,“咯咯”几下,一颗白菜便只剩下光秃秃的菜杆子。所以,赶鸡便成为我的任务,当然,也是一项乐趣。待鸡吃得正欢的时候,一个大跳跃入菜地,一只只鸡被吓得连跑带飞的想冲出菜地,运气差的不是卡在围栏上就是瓜丛里,甚至有些还一股脑的撞在石墙上,一下子昏沉沉的瘫在墙角下。每一次,看着一只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鸡,我都会乐呵呵的开怀大笑,心里的成就感也是满满的。
菜地里总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仲夏,玉米枝头上的知了声声清脆;初秋,蟋蟀在菜地里欢唱。最有趣的当是夜里的萤火虫,每年的六七月份,在天气好的夜晚,特别是有玉米的时候,玉米杆间会有许许多多的萤火虫在穿梭,下到菜地里,即便空手抓,不一会儿也得到一瓶黄灿灿,亮晶晶的萤火虫,看着这一闪一亮的小虫儿,童趣也在这一闪一亮中被滋养。
以上是初中以前对于菜地的记忆。上初中以后,由于父母和叔婶都外出务工,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也都到城里读书,老家便时常剩下奶奶一人。
前些年,虽然奶奶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把菜园种的满满的。每次给奶奶打电话,奶奶总是高兴地给我们报喜,一时说菜地里的黄瓜结瓜了,一时说南瓜长势好得把整个牛圈顶都盖住了,一时又说种的辣椒和西红柿都熟了,吃不完的都放在冰箱里存着等着我们……
在学校,做什么都需要钱,以致于不能随心所欲的吃。每次放假回家,菜地总能给予我们味蕾上最大的满足。走进菜地,择起满满的一篮青菜白菜,或煮汤或清炒;钻进玉米杆间,摘起一把把肥嘟嘟的豇豆,或切沫干炒或择段清炖;走进瓜藤丛里,手一扒开,一个个圆滚滚,水嫩嫩的小南瓜浮在眼前,每一次发现都会让人兴奋不已。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菜地陪伴了家里一代又一代人,而我们却都像离巢的燕子,陆续离开家乡,留下奶奶守望日渐寂寞的菜地。最后,连奶奶也种不动了。
直至前年,父亲决定翻修老家的房子,菜地被改成了运送建房材料的通道。房子翻修完毕,剩下些沙土,父亲将其铺在了菜地上,从此,菜地变成了村里人来来往往的便利大道。
也是从去年开始,家里吃的菜,一葱一蒜都是从市场里买来的。同样是瓜是豆,同样是青菜白菜,却少了那份让我刻苦铭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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