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3期“变”专题活动。

“听说了吗？咱主任要回家调研了？”

“为什么？”

“干部超编，快到点的干部提前腾地方。”

“那新主任是谁？”

“不知道，听说有好几个干部都想往这拱。”

“是吗，那就看谁有本事了。”

在点名室，等着开班前会的工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明知道换谁做车间主任都与自己没关系，这些人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是啊，工作如一潭死水，没一点新鲜感，这种消息就像一块石头激起了浪花，谁都想再扔块石头，让浪花更大一些，翻腾得更久一些。

杰子若无其事地坐着，没有说话，只是竖着耳朵听着，没有表情，心里却扑腾起来：这可怎么办，主任已经答应今年找机会提我当班长了，如果换了新主任，我当班长的事会不会就泡汤了呢？

杰子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从三十岁开始就努力工作，积极争取，想当上班长。可是在这个小车间当个班长谈何容易。

这里工作强度小，车间的大部分人都是靠走关系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份轻松的工作，班长一干就是很多年，流动性不大。车间人数少，工人年龄普遍偏大，杰子虽然四十岁了，在车间却算是年轻人了。在车间杰子年龄虽数不着，可工龄却没人比得上。杰子技校毕业，阴差阳错地留在了这个养老的“关系户”车间，车间的老人都疑惑，拐弯抹角地问他：家里有“人”？

杰子一脸迷惑：“没有呀！”

“没人？那年轻轻的能到这里来？”

杰子成了车间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小子嘴还挺严，不知道谁的关系？”

杰子踏踏实实工作，任劳任怨，从不偷懒磨滑，班组里的人都喜欢他。转眼工作快十年了，杰子已经是车间的技术能手，但还是一个普通工人。有人就给杰子出主意，年轻轻的，业务这么好，不能一辈子干工人吧，要想提升，得从班长一步步起来，光埋头苦干不行，得“活动活动”。

杰子不以为然，认为只要好好干，领导就会看到。因为杰子工作能力强，干活效率高，车间里费时费力的活总会落在他头上，可他并不和别人一样推三阻四，总是高质量完成任务。

可是班长一茬茬的走了又换，还是没轮上杰子。又有人给杰子出主意：“光埋头干活不行，得抬头看路，你辛辛苦苦完成的工作，都成了班长的功劳了，你得多和领导交流。”

杰子本身就不善言谈，见了领导恨不能躲着走，让他和领导交流确实难为他。可是眼见要四十岁了，和他一起毕业，被分配到工作强度较大车间的同学，都已经干到车间主任的位置了，而自己还是一个工人。身边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说：“看你同学都科级了，你还在这里不动弹吗？”

听的这种声音多了，杰子面子上过不去，再加上家里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往上提升一下，工资也会高一些。杰子暗暗打算去“活动活动”。

他准备了一盒茶叶，装到黑色塑料袋里，带到单位，锁在橱子里，准备择机给主任送去。这一天，他心情忐忑，工作都没心思，好几次借口上楼去厕所，到主任办公室的走廊去观察，希望主任独自在办公室的时候，去送茶叶。总算看见主任开会回来，回到了办公室。他急忙下楼，趁人不注意，从橱子里拿出黑色塑料袋，返身上楼，他低着头急匆匆走着，生怕碰到人。到了楼上走廊，他站在走廊尽头公示栏前，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公示，实则在用眼睛的余光观察，心脏蹦蹦直跳。见走廊没人，他放轻脚步，迅速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鼓起勇气敲门进去。

主任见是杰子，有点惊讶。：“喔，杰子，怎么了？有事吗？”

杰子脸上火辣辣的，把黑色塑料袋放桌子上，结结巴巴地说：“主…主任，没…事，回老家买的茶叶，您尝尝。”

“喔！不用，太客气了，快坐。”主任站起身，指着旁边的沙发让他坐。

杰子哪会坐，“我下边还有活，先去忙了。”逃也似的离开主任办公室。在走廊迎面碰上同事，同事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听清，只是“嗯嗯”应了一声，脚步没停地逃下楼去。回到车间，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摸了摸热乎乎的脸，长出了一口气，这两天压在心上的大石头总算缷了下来，浑身顿感轻松。

过了两天，主任叫杰子去办公室，对他说：“这么多年，你的表现有目共睹，领导心里都有数，不是不想安排你，岗位太少了。明年老王就退休了，班长位子会空一个，过段时间安排你跟他学学，他退休，你顶上。”

杰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主任办公室，心想“活动”管用了。

可是现在，班长还没安排上，主任就要回家“调研”去了，主任还管不管他了？杰子心情郁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