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艾羽
东晋穆帝永和九年,右军将军王羲之率众友人在会稽山阴兰亭聚会,大家饮酒赋诗,不亦乐乎。王羲之自然也如此。但不同的是,他似乎跳脱了这个欢乐的氛围,时而伤痛,时而悲哀,甚至陷入迷惘,最终才了悟释然:死生亦大矣。在死之前,还是尽量留下些痕迹好吧。
也许单独看这篇文章,这个感慨并不足道。但结合东西晋的史实来讲,这个主张却是士人中难能可贵的清醒。且看西晋时,曹操铁腕掌权,利用所谓的礼教条例杀人无数。文人从写文章逐渐转变到吃“五石散”,无非是觉得写文章有掉脑袋的危险,倒不如自己吃吃药,弄得风气大败。到了东晋,社会思想融入佛教,出现了诸如陶渊明一般声称“避世”的士人。
可见,晋代的文坛风格,大都是颓唐,萎靡不振的。他们并非真的不管世事,只是爱莫能助,自身难保。他们唯剩哀痛自己生命之短暂,却无法实现自己的济世之梦。有的人绝望了,决定顺其自然,生死有命;有的人觉得生死毕竟是大事,但能在死前做什么呢?无从得知,只得痛苦终生。
但王羲之不然。他告诉世人,不仅生死很重要,同样有办法作出一番大事。何必拘泥于从政为官呢,只不过是白白搭上生命罢了。除了救国救民,难道我生来就没有价值了吗?吟诗唱词,写字作画,这些同样闪耀着我灵魂高雅的光辉。与其悲痛而无所为,不如把这些精神的火花记录下来,给后人留下些共鸣。这样,把眼光放到后世,不也是济世了吗?他坦然放弃了功名,走向艺术。毋庸置疑,他做到了。
尤为重要的是,他这样一种了悟,不是任何一个派系的所得,而是接触了不同学说后自我选择和思辨的结果。他摈弃了道家的“生死有命”,儒家的济世之道也不适合他。但他吸收了两者的精华部分。儒家告诉他“生死亦大”,道家使他超脱于尘世的功名与世俗之外
,找寻自己的本心。他终于看清了自己作为一个有思想的文人的合适定位,闯出了自己的一条道路。
王羲之的这条道路,不能笼统的说是道家还是儒家的道路,更不能说是士人的思想,而是他独有的,以道为衣,以儒为心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