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前天熬了一个通宵,次日早上交上学期论文。洗了个澡,就跟几个朋友开车去了佛山,有吃有喝的玩儿了一天。这种拼命三郎的精神大概就是知道时间很少,所以要分外珍惜吧。夜里,简单的收拾了回家的东西,只有几个小包,也都是些给家人带回去的礼物。收拾好书本,椅子像小时候放学那样插到桌子下面,想不到这半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年,我们离开家去了外地工作,回家过年似乎对我们有了特殊的意义。因为不常见,所以开始想念; 因为沿途多了很多见闻,所以急迫地想要分享;也因为好像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所以更加懂得为家人付出。所以往年,刚过了初三四,就急着搭飞机往外跑,今年却只想着回家。

我想起了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里的描写: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童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

而这儿大概就是回家时兴奋的样子吧。

今天先生家的妹妹打来电话说,爷爷去世了。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先生还故作镇定的喂,电话那头妹妹哭泣的声音一传来,先生就掉下眼泪来了。妹妹小我们不几岁,但还是每次都是脆生生的’哥哥,哥哥’。隔着电话,那一瞬间,我看到的就像他们小时候抱在一起的样子,委屈,难过。

我八月底走,外公十月初去世,前几日刚烧过百天,于我心里,好像已经走了一个世纪。先生明晚飞回家,爷爷在他到家前的一天闭上了眼睛。我们无论怎么安慰别人,已经是高寿了。可是转身到自己这儿,永远都觉得还不够,永远都不够。

有文章说远嫁的女孩子过年了去哪一家。还好,我嫁的不远,一条船,两小时的路,娘家,婆家,自己家都连在了一起。不用等到过年,平时想回哪儿的家都很方便。即便如此,我还是每次拿起日历,划出行程,算来算去,都觉得时间不够,懊恼地很。日历上下次回家的时间是七月中旬,我想象着,自己下飞机的那一刻,定像一只鸟儿那样的快乐。

那天我在微信中无意间问起了小时候妈妈给我讲的一件事情,隔了一会儿,收到了妈妈发来的语音,我点开,传来了她哈哈大笑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一连三条,每一条语音都是以妈妈的笑声开始和结尾。听到笑声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微微的颤了一下,我有多久没有听到妈妈这样的笑声了, 尤其在这一年里。我一遍一遍的放着,听着,再放着,听着,最后分别将这三条语音收藏在了微信里。

往年过年回家,天天夜里婆婆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也愿意陪着我俩打扑克,次日早上再由着我们躺,什么时候起来都有饭吃。夏天的时候,婆婆也会借着大连很热啊之类的原因,邀我们回家小住避暑。也会拿各种可以出海钓鱼啊、游泳啊来诱惑我们。回家的日子自是好得不得了,婆家吃完,再溜达到老婶儿那儿吃,菜包子、炸鱼、挖好了的一小盆儿的海胆......

我从读大学开始离家,之后天南海北,国内国外,小红点儿勾勒出我去过的各地,成圈成线。爸妈却好像永远都在那么一点,一处,像等食饵的小鸟儿在那儿仰着头等我。每次送我,都是不舍,每次接我,又都是早早地扯着脖子。机场、火车站,码头,留下了太多难忘的记忆。有时候,亲情的悖论就是见不着就想,没过几天就吵,分开了又想,再见面还吵。不过现在我长大了,很少这样对妈妈了。我有全世界,可她的世界里只有我,而我也不再劝她要怎样,她喜欢守候着我也都没问题。

那天朋友说,他从国外飞回来。空姐问他,‘Sir, do you need a boarding card?(先生,需要入境卡吗?), 他回答说:No thanks, I am going home. (不用了,谢谢。这是我家) 空姐然后拾起身子说:Oh, welcome home. (欢迎回家)

Then welcome 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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