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山采岩

还是昨夜梦到的事情。

旅游去了云贵地区,在山间游玩时结识了当地的一个大叔。大叔黑衣黑裤,一身少数名族装扮,包着黑色的大头巾,腰里别着一杆烟枪,踩着一双黑布鞋。

临别时,大叔让我第二天早点再到这里,他带我去看看外人少见到的景色。

第二天一早,我如约到了地方,大叔已经到了,正坐在地上靠着树抽着旱烟。看见我来了,大叔站起身来在脚底磕磕烟灰,把烟枪挂在了树上,转身背起一个竹背篓,也递给我一个。我说我自己还背着背包呢,大叔说直接放这儿吧,没人会拿的。

背起大叔给的背篓,里面明显有一些东西,但是上面蒙着一层布,看不到里面。我问大叔里面有什么,大叔只说让我跟着他,到时候就知道了。

跟着大叔走了一会儿,走到了一处崖谷。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山涧,左右手都是高耸的山崖,唯有这里凹在了半山腰。对面也是一面高直的山崖,而脚下就是数百米的崖谷,还能听见水流湍急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稍稍抬头看,脚下这座山和对面山崖之间,横亘着一条蜒长的高架桥,偶尔能听到桥上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高架的下面,竟然有一处缆车站。

大叔掏出钥匙捅开锁,把我让进了停在站里的一间缆车厢。这缆车厢不像在其他景区看到的那样是钢铁的,封闭的,而是完完全全像一个热气球的乘厢,是的,完完全全一样,不是钢铁的,而是竹藤一类的植物编成的;上方没有顶,完全敞开的;四周没有门,我要翻过及腰高的围壁才能进出,这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竹筐。大叔也翻了进来,按动了一处按钮,缆筐随着电机的电流声开了出去。

缆筐开动的速度奇快,耳边霎时风声大作,我吓得不由压低了身子,抓紧了两边的筐壁。大叔一声笑,问我怕了?要不要慢一点?我刚想说慢一点,撇到大叔那一脸看笑话的表情,又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说到没事,就这样吧。

努力适应了缆筐的速度,我才发现,缆筐的缆绳是直接固定在头顶的高架桥上的,而且带动缆筐行驶的不是缆绳,而是头顶一个独立的单机。在后来的聊天中得知,原来当地居民来回交通就是用的这种缆筐,只不过那时需要由筐里面的人用手拽着缆绳往前走。原来的缆架也都是木头搭建的,后来搞开发,通了高架,人们就把木头架子拆了,把缆绳接到了高架下面。等一会走出高架下面,剩余的缆架也都换成了钢铁的。

缆筐在山谷间快速穿梭,两边的山崖灌木夹着凉风不断向后窜去。极高的速度感不断兴奋着我的神经,使我脚下打颤,迎面而来的凉风雾气又瘙挠着我的脖颈,使我感到难得地沁凉舒爽。这种刺激又奇妙的感觉使我一时找不到表达的方式。就在这时,身前的大叔突然大吼一声,“呦吼~”。大叔的吼声不断在崖谷间回响,我也跟着大叔放声吼叫起来,那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缆筐驶出了崖谷,头顶的缆绳也渐渐和高架分离,高架在出谷的地方向左边拐去,缆绳则笔直地伸向远处地云雾之中。这时我才惊觉,那条高架正是我来时的路,当时可真没想到桥下还有这么一番景色。

出了崖谷,四周一片开阔。缆筐速度没减,但是因为少了两侧的山崖,耳边的风声已经小了很多。细风一直吹着,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后面。这时我真的感到了空气的纯净,我唯一能形容当时空气的词语就是清透。缆绳架在盆地中,近处的四周一马平川,远处群山环绕。我想若是从远处的半山腰看过来,一定能看到地上的青草随风轻轻翻起白色的细浪,天上的云层厚墩墩挤成一堆一堆,天地之间一条线,线下面一方小小的竹筐悠悠划过,那景象一定像新海诚动画中那样美。

没有了刺激的速度感,我慢慢直起了身,前后张望着,斜后方有一弯浅浅的彩虹,细细窄窄的。

一路上缆筐一直在升高,开到盆地边缘,面前出现了一座细高的山峰,说是山峰,又像一根岩柱,直直插入云层。大叔告诉我,那是天梯岩。天梯岩上斜出来很多塔架,缆绳沿着这些塔架一圈圈绕着岩柱向上盘去。我们的缆筐也就随着缆绳,一圈圈绕着天梯岩盘旋,越转越高。

天梯岩直插入云,我们的缆筐也就随着缆绳没入了白云中。缆筐进入白云的一瞬间,真的感觉和在峨眉山时坐的去金顶的缆车感觉一样,一时四周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等再见阳光,真有一种得道升仙之感。而破云见日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云南称为彩云之南,阳光打在厚厚的云层上,透过浮面的一点点薄烟,又从厚实的云层反射出来,七彩斑斓。

缆筐又稍稍走了一段路,大叔关掉了电机,缆筐戛然悬在了白云之上,一时间没了山崖间的水声,没了过耳的风声,也没了电机尖细的运转声,四周一片寂静,一时间就好像失去了听觉,又像是陷入了一段默白的电影片段。我光顾着看周围奇异的景色,不知大叔从哪里掏出来一管水烟,咕噜噜吸了起来。大叔朝我笑笑,让我打开给我的那个背篓,我打开一瞧,大叔给我也准备了一管水烟。我问大叔为啥不抽旱烟了,大叔说旱烟山里抽,水烟云上抽,意境不一样。

正当我陪着大叔吞云吐雾,感叹大叔过着神仙日子的时候,大叔又从背篓里摸出一个小葫芦,里面装着醪糟酒。我一摸我的背篓,嘿,果然也有一个。

盘坐御风浮云,吐息烟云带醉,横眺万里云海,鸟瞰群山如丘。这不正是古人孜孜所求的谪仙生活吗?

一管水烟抽尽,一葫水酒饮空。大叔伸个懒腰,直接竖躺在了缆筐中。我也学着大叔躺了下来,天呐,这躺在天上看天上天的感觉可太棒了。此时此刻我已经喝的飘飘然了,就算真的看见有神仙踩云而来,问我们为何如此无礼卧眠在此,我也不觉得奇怪了。

小憩之后,我们接着向前行进。此时我想起一句古诗,不由笑出声来。“醉后不知天在水”,古人醉酒之后湖中乘船误以为是在天上,我醉酒之后身在天上却误以为是水中。缆筐就像小船一样浮在云上,破开烟波云海向前划行。透过云隙看到下面的山野林木,原来我一直生活在水里。

不一会儿,看到缆绳接到了对面一座仙山上面,这山比天梯岩还要高一些,看不清山的全貌,因为山中全然氤氲着轻雾。

终于翻下了缆筐,我背着背篓跟着大叔走进了山里。大叔说相识一场,送我些东西,但得我自己去挖。刚才翻看背篓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锤镐凿子一类的东西,看来是要采些石头一类的东西了。大叔指着前面一块灰白色的石头,告诉我那叫五彩白石,就是送给我的东西,我可以敲下来一些带走,背篓能背动多少,就可以带走多少。

我看那石头通体灰白,白色倒是能看出些许,但五彩两个字,怎么也看不出来。大叔看我疑惑的样子,从背篓中拿出锤子和凿子,抵着石头敲打下去。石头被敲下来一小块,再看那敲出来的断面,白的耀眼,从一个角度看过去,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彩光。但是过了一会儿,那断面就好像是氧化了一样,又变成了灰白色。

大叔告诉我,山上湿气大,白色还能稍微维持久一点,若是在山下凿开,不出几秒,白色也就变灰了。大叔拿起那小块凿下来的石块,跟我说这五彩白石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牛肉石。我听了一阵疑惑,怎么起这么个名字,一点仙气都没有。

大叔仔细端详了一下手里的石块,摸准了一个点,用小凿子轻轻敲击着。两三下后,石头裂成了两半。大叔把石头拿给我,说到,这石头就和牛肉一样,是有纹理的,找准了纹理,很轻松就能敲开。我一看,手中的石头真的就像撕开的牛肉块一样,断面处的石头就像牛肉中的纤维一样根根直立,棱角分明。

我问大叔这石头我带走能有什么用,大叔说:“自有它的用处。”

“啊?”

“石,硬有硬用,软有软用;人,勤有勤用,慧有慧用;自有其用。”

“哦。。。”

“雾山采岩,遇不遇之人,行不行之路,观不观之景,得不得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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