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身边经过一群穿着校服,带着红领巾的中学生,他们笑得开朗纯真,像从未曾被悲伤的疾风横扫过眉梢眼角一样,我的眼神,我的心,仿佛也受了他们的感染,轻轻渺渺地追随,与怅惘起来。
我也曾经和他们一样年轻气盛,我也曾经和他们一样,怀揣着诸多对未知世界的憧憬和幻想,我也曾经皮肤光洁,眼神清亮,笑容开朗,后来,后来我也不曾沧桑老迈,我只是觉得许多事情都开始显得迟钝淡漠,与后知后觉。
我也开始不得不像一个“称职”的成年人一样,去为人处事,去为他人考虑,去表现得合群而从容,去小心翼翼,去居安思危,去默默努力。
许多人说成长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自然它有其落寞难言,甚至忍辱负重的一面,但其实,它也是一种自我和解——摒弃一些不合时宜的偏见,摆脱一些顽固不化的执拗,去做一个既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又能够在青天白日下行得端正从容的人。
和一群大学同学聚会,吃丰盛的晚餐,在工作的地方喝咖啡,天南海北地聊天,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C说,真的是聚一次就少一次了。我听了,居然微微地怅然。
仿佛越是到了快要离开这个地方,就越是对此地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多了一些温柔的牵眷起来。
其实说真的,两个人的情分,深深浅浅,早已定型,这片刻的回光返照,丝毫无济于事,也显得过分敷衍塞责,心虚莫名。
毕业并不能够实质性地改变什么,当然也不能够多么有建设性地巩固什么。就像我在某个刹那间忽然想到的,如果是真的亲厚,在现在这个社会,大可天涯若比邻,遥远地关心,但如果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两个人,即使仅一墙之隔,也不过相忘于江湖。
坐在我对面的Y,喝着一杯我亲自为他端去的卡布奇诺,告诉我几天后会去香港的消息。这是我许久以来的盼望,也许是因为王家卫徐克许鞍华,或者张爱玲李碧华倪亦舒,也许是维多利亚港尖沙咀皇后大道东,还有梁朝伟张曼玉李嘉欣,这所有的所有都融汇成我对这座盛开着紫荆花的城市的莫名向往。
虽然我不能够立即将愿景付诸现实,但是知道他要去的消息,还是心里微微的雀跃,我还故作浪漫地说,虽然没能心无挂碍地说透,等你去到那边,一定找一家最有格调的咖啡店,然后在人来人往的玻璃窗边,拍下傍晚五六点钟的夕阳,如果刚刚好天时地利人和的话。
如果那时候,你刚好需要有一个人分享旅途的丰盛与寂寞,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如果你的身边有团团簇拥,或者紧紧伴随的人,我希望你是真的笑得赤裸和坦诚。
两个月前,在北方的一座城市,夜里独自坐完地铁出来,因为记忆出错,选择了一个并非最合适的出口,结果走了许多冤枉路,那时刻,静夜里有空荡荡的风,天上没有澄明的月色,与璀璨的晚星,我独自穿过马路,循着记忆,兜兜转转,绕过一家小区,去到自己的酒店,打开窗,任凉风沁入,脱得很清爽,一个人痴痴呆呆地窥探着窗外灯火辉煌的夜色,忽然心生无边的落寞。
那一刻,我是希望有一个人在身旁的,或者说,有一个人可以与之分享旅途的诗意与感伤,但是没有。
今天Z有心或者无意的一句话,让我深深动容。你的孤独,也许不仅仅归罪于别人。是的,许多时候,是不是我们自己关上了心扉,或者说,只舍得小心翼翼地露出一点,使得许多可能的温暖明媚,都被隔绝在了外头。
我知道他是对的,但是我更知道,我是谁取决于我是谁,并且最终指向我是谁,这也未尝不是对的。
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因为我还没能看到更多更远的世界,所以开始侈谈世界观,也许还为时过早,我愿意给自己多一些机会,去慢慢地行走,慢慢地感受,慢慢地领悟,慢慢地,成为一个离自己的期盼愈来愈近的人。
然后在旅程的中途,遇见恰如其分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