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自然主义者的表白之三

一个自然主义者,会像莫奈一样,几乎生命最美好的时光都在自己的湖边,都在那些在自己的季节里沐浴着阳光的水仙花的世界,那些来源于生活本身的印象,不做任何判断的进入到他的生命里。你要想一想,一个人就守在这样的单纯的时间里单纯的花朵里,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叶子和红色的花蕾附近,在那些阳光总是跳跃着的地方,一个人的思想一个人的感情该是怎样的单纯,丰富,并且充满着无限的意味。

今天我们能够读懂莫奈的画读懂他的艺术形式,你就得依赖于这样一份关于一个单纯的印象世界的理解。问题是,我们真的理解了自然吗?真的能够坚守一个自然主义者的信念吗?我们总是强调时间是多么的紧张,却从来没有问过,和生命息息相关的自然需要我们花很多时间吗?我们在时间的安排上,要知道,时间安排就是生命安排,在一个关于人生的程序上,我们把自然放在哪个位置?

自然主义者的自然,不仅仅是站在自然的面前,他得在心灵里建立和自然的关系,这个关系决定了他的生命形态。你可以生活在城市,获得关于自然的深刻的思考,如果你觉得生活在偏僻的乡下十分的无聊苦闷,那么,自然会关起自己的大门,你永远都无法体验自然的奇迹。

说到体验,说到关于你得用匍匐的身体趴在草地上,或者像你大学谈恋爱的时候,与你的心爱的女朋友躺在梨花树下,那样的感觉才是你开始体验的第一个动作。后来顾城和它的女人,站在门口,看阳光如何摇曳,看风和草籽在门外单纯的线条,那一份安静美好,才足以去访问一个诗人的灵魂。

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和自然擦肩而过,我们总是以访客的样子,处于好奇的状态。告诉你,自然不需要好奇,需要你进入,不需要你高声赞美,虽然很有必要,却更喜欢你在她的怀里,平和与静谧。你得伸出你的手,柔和的拥抱着她,自然是你的爱人,是你生命为之燃烧的动力,是你从这里出发又宿命一样的回到这里的唯一所在。

如果你不会对你的心爱的人表达好奇,你要想一想,对于一个所喜爱的女性表达好奇是一种多么肤浅和粗俗的方式,那么,你就会知道,对于自然的态度依然只能是爱。爱和好奇没有任何关系,好奇仿佛一个带着小偷心思的家伙,爱却是一种力量,一种你要讨她一生喜欢的执著,你会觉得离开这个女性,你的生命会破碎,这也就解释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为什么失恋之后会有人痛不欲生而自杀。因为,生命是一个完整的美好的整体,一旦不完整,生命就会瓦解崩塌。轮到我,我也会这样。

爱不怕死,好奇只是一种情绪,非常短暂的情绪,了解了,打开了好奇的门,看见了之后,就会寡然无味。爱是一种生死相依的链接,两个生命在一起,分不开,分开就会带来死亡。这是爱的力量。自然主义者的爱,就是这样的一种。所以,你看沈从文的小说,散文,谈到生,也谈到死,那一份坚定让人壮烈到极致。一个水手一边被水淹没,一边朝岸上的人大喊,如何托付着照顾家里的人,然后沉没了。这是自然主义者,他不做抗争,却生死挂念。

所以,今天一个真正的自然主义者,他的道德情怀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他没有好奇,所以不涉猎,不会沾花捻草,他守着爱这个唯一的阳光线条走进自然。他很温和包容,不会做任何的判断,只是接纳。枯叶成为肥沃的土壤资源,并且为无数微生物提高最好的房屋。

他和自然在一起,不做分离,不破碎。有一天你见了一个真正的自然主义者,你会发现,这个人道行高尚,谦卑之处伟大得令人震撼,一说话,语言带着吉利的样子,如果拿起画笔,他不会雕刻,只是把所得的印象告诉你,这就是生活。

自然主义者的印象,是活跃的充满神性的光芒。任何一个见过在丛林里跳跃在树叶上的光斑的人,任何一个人见过水面上秋天里枫叶倒影的光斑的人,都会充满对于一个自然主义者的敬畏。

一个自然主义者带给你的是真正的完美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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