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吃鸡,从小就爱吃,尤其爱吃姥爷炖的鸡。
每次去姥爷家,他总会在提前一晚抓住一只鸡,关在笼子里,等我和妈妈到了,烧好热水,把鸡杀了,褪毛,剁成大块。
姥爷在厨房忙活,我就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聚精会神地看。
时不时兴奋地问姥爷,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看得次数太多,姥爷炖鸡的流程我都烂熟于心了。
他先将葱姜蒜切成末,盛在一个小碗里,然后拿一把干辣椒,切碎,留在案板上,我小不能吃辣,姥爷后来就很少放辣椒了。
然后将剁好的鸡放入冷水里煮熟,捞出,再炝锅反复得炒,然后加上水,炖上一段时间。
等待鸡熟的过程中,我就围着那口锅来回地转,嘴里一直念叨,熟了没有,熟了没有。
姥爷总是告诉那时才五岁的我,闭上眼睛从0数到1000,鸡就会熟。
我年纪小,不识得那么多数,老是重复得数,数着数着,就闻到鸡被盛出来的香味儿了。
只要我爱吃,姥爷从不嫌麻烦,从抓鸡到把鸡盛到盘子里,他都亲力亲为,生怕哪个环节没做对,味道不如以前。
笼子里的鸡一茬又一茬,我也慢慢长成了大男孩,去姥爷家的次数,比童年时要少了很多,姥爷就犯嘀咕,是不是自己老了,炖的鸡不如以前了。
偶尔去一次,没给姥爷提前打招呼,他说了没几句话就慌着去院子里抓鸡。
要是天黑,鸡就看不见东西了,乖乖地趴在树枝上,很好抓。可大白天,鸡行动很快,而且还会飞。步履蹒跚的姥爷,根本抓不到鸡。
而他又坚持不让我帮忙,说会弄脏了衣服。
就这样,抓了半个小时才抓到一只鸡,褪毛时,姥爷的手都在哆嗦。
味道依然很想,我吃了很多,姥爷就在旁边,喝着酒,看着我笑。
我回家给妈妈说了,姥爷老了,抓鸡抓不到,手也发抖。
妈妈让我别再说爱吃鸡的事,这样姥爷就不会再忙活。
我顿时感到自己的不懂事,自己嘴馋,让姥爷给我炖鸡。
过了两个月,我再去姥爷家的时候,特意从饭店炒了一只鸡带到了姥爷家,兴奋地告诉姥爷他不用忙活了,让他赶紧坐下来吃。
姥爷尝了几口,看着狼吞虎咽的我,问我从哪里买的。
自此以后,我去姥爷家,他再也没有炖过鸡,我提着炒好的鸡,和他一起吃,他只是喝酒,很少再看着我笑。
后来姥爷给妈妈打电话,说自己老了,越来越没用,连炖的鸡都不再好吃了。
我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
腊月里,我带着妈妈去看姥爷,姥爷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躺椅摇的很慢,姥爷老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