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失去后,方觉至深情。
清明又到了,一年又一年。今年扫墓,添了祖母的新坟。
这一年来,梦见祖母的晚上很多,这几日尤甚,梦里总不觉她已经不在世了。那熟悉的音容,似乎在叮嘱我些事情。而醒来一阵悸动。我是未曾料到我们有如此深的感情,倘若知道,那只需是周末我就当回去陪她。然而研究生两年以来,周末常有无数个,我又几时想着要回去看她?当时总不觉得珍惜,或者来去觉得颇无趣繁琐。总之原因是很多的,而今想回去看她,却只能看着一钵黄土。
她总对我说,在外面要多穿点衣服,别感冒,别着凉。每次见她,或者陪她,她总是说,没事,你去忙你的事情。在她认为,我的事情总是第一位的。即便是卧病在床即将离世的前几日。那日晚上,陪着她,她突然问道,彬彬,奶奶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害怕?许是她已经预料自己不长于人世吧。我说,不会,你是奶奶,怎么会害怕?她竟不言语了。我觉得自己,终究对于死亡,一无所知。
值得欣慰的是两年前的暑假,近乎三个月,我基本都陪着她。一次买了鸭子,是公鸭,农村觉得公鸭是发物,她中午便又拎到隔壁村卖鸭的人去换,老人家大中午走来走去。然而卖鸭的恰好没了母鸭,她回来便十分自责,觉得自己记性太差,老犯糊涂。嘱咐我千万别吃。我有些无语,毕竟不信这些。竟并未领悟她在她的认知内对我无限的关心和爱。
这让我祈求灵魂的存在,虽然我知这无非是妄想。当生命已离去,便永远只存在于历史,和我们渐渐淡忘的记忆。这记忆,我又能向谁去说。或许有一天,我会独自言语,说我记得很多年前,当我祖母在世的时候,她会给我煮一碗米粉,会添上满满的肉和荷包蛋,她也会在我们在家的时候包果里,扎粽子。
是的,我依然会怀念,怀念那曾经二十多年的时光,或怀念去年的此时,她在医院躺着,我在床前的陪伴。怀念去年的此时,即便病重忧虑,却总有那音容。虽然想着,这病是难治了,这么痛苦还不如去吧。可即便看着那深蹙的眉头,又觉得能摸着她的手,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或者即便不说话,就看着她瘦弱,病怏地依偎在躺椅上,都觉得那种踏实,或者现在觉得幸福。可惜啊,我很不孝顺。
她是眷恋着这个世界的,或者更多地是眷恋着我们,即便她已不在能理解这个世界,但她理解和眷恋她的亲人。医生说要忌口,或者即便不需忌口,她也严格的忌口。因为想早点好。这也使得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她并没有吃上些美食。清贫节俭了一辈子,最后仍然这样,想着很是遗憾。
她走的时候,我握着她的手,握了一个下午,她已不能言语,握着她的手我告诉她,弟弟正在从上海回来的路上,要等他。她的眼睛闭了闭,我知道她累了。所幸,在最后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儿孙,都在她身边,即便有无数的牵挂,她看着我们,终而离去。
生命,总是这么残酷。
我悲伤的是,这个世界上,我竟如断了线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