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为了保护我,让我遗忘了很多事,但痛苦的印象一直存在,在时间间隙中猝不及防地攫住我的心,使它流下不知所谓的泪。
我想我是病得太重,重得完全丧失生活的动力。同时又病得不够重,不足以获得足够的将就,就像将就一个时日无多的癌症患者不太体面的现状或者无礼的愿望。
我会有肝病的,也可能是胆病,也许已经有了一些隐秘的炎症。到那时说不定会有人同情我,虽然这个同情是出于我的肝,而不是我的心。那也好歹被同情了,被原谅了,被宽恕了:这样的人就随他去吧,他的肝有病了,还能对他期盼点什么呢,他的身体不要死就好了。至于心死不死在这个世界上向来是无足轻重的。
身体的死被过多地注视了,没有人为心的枯槁作哀悼。
他们会哭我的肝,但不会哭我的心,反而还会恨起它来,害了我的肝。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完全是这么认为的,心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当我的肝真正有显著疼痛时,我一定会受不了的,宁愿让心死一百次,也不愿意它迫害我的身体。
于是心开始祈祷起来:如果我的死亡像正从山顶下坠的巨石那样无可挽回,那么无形的不幸能否换回一点有形的好处呢?让他的肝完整吧,胆也健康,肺的肺泡正常运转,肾很光洁,心脏还能蓬勃地跳动,耳聪目明,这样他还能貌似拥有推石上山的希望。如果说这样太过贪心,那至少也请求,这石头滚落时飞溅的碎屑离身体的大厦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