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邵到如皋水绘园一游,才明白小时候吃的董糖的来历。
或许我该问问她,那时吃到的,是什么一种滋味?什么一种心情?
成年人对味道的判断,令人生疑。个人觉得,任何味道的本真面目,几乎都在一个人童年时代的味蕾里。
我来南京后才见到董糖,魅惑于它美丽的传说,先是为它包装的素朴大吃一惊,尝过之后,又对它的味道大失所望。更主要的是,吃的过程,让我自诩为读书人的“斯文”扫地,从此敬而远之。
但董糖就是董糖,偶尔瞥见它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种情愫怦然而动。一切美好的情感,都令人肃然。而一个在岁月、历史和传说中都被理想化了的爱情故事,尤其让人心怀追慕。
但很不幸,偶然读了一篇名为《每个直男,都想拥有一个董小宛》的文章,心里有些不忿,想大骂那个冒辟疆。但董小宛是不让的。她爱他,虽然他不爱她。
曾以为冒辟疆对董小宛有张敞画眉之爱宠,以两人的才情相埒,能有友朋的相惜之惺惺,在水绘园是不染尘俗的神仙眷侣。灵犀在心、彼此敬惜,事实其实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人一厢的倾心挚爱。而这男子,并不珍视这女子。
或许是我的问题,这心态,可以说很俗气,跟民间的“大团圆”何异?谁能说董小宛不是幸福的?我们这等闲看客,为何非得要求一种绝对的对与等、平与衡?有什么资格来评说别人的哀乐得失?
子非鱼。董糖还是董糖。
“你小时候吃董糖时,是什么味道?什么心情?什么口感?小时候啊,长大后吃的不算。”
我终于忍不住问邵邵。
“小时候都是在外婆家吃的董糖,外婆年纪大了,牙齿不好,家里总有一些软乎乎的零食,比如董糖、京果粉之类。因为我家不常买这个,所以每次去看到都会吃一点,每次打开时总要当心粉会到处撒,吃起来总是手忙脚乱,粘了满嘴的糖,满脸的粉(最后总是用舔的)。后来觉得太麻烦,就不怎么吃了。”
“董糖口感是先粉粉的,再黏黏的。从打开外面的纸的时候就要很当心。得托在手心。抓又抓不住,只能嘴巴凑上去。总觉得吃不完。关键还是太麻烦。”
她的回忆让我想起自己吃董糖的狼狈相。吃董糖而能够保持“风度”,那得多大本领!反正我当时吃了个满嘴满脸的粉。口感就是粉、干。我怀疑最初是冲到水里喝的,跟北方的茶汤一样。但邵邵说,董糖是甜点,就这么个吃法。
鼎鼎大名的董糖,开始我觉得它的包装未免锦衣夜行;然后它让我“吃相毕露”……
或许自始至终都是我多情自作。爱情原本就是素朴的、烟火的、甚至是“太麻烦”的。唯有爱情里那份超拔的决意,高与云齐。爱就爱了。董小宛的态度,跟歌德有些相似。“我爱你,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所以她不计较冒辟疆如何待她。
“那时觉得甜吗?”我问邵邵。
“甜,小时候爱吃糖,也觉得甜。”
童年吃到的味道,都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