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第三年,我为了吃上馒头、黄糕,就主动参加队上的“大兵团作战”。挖水渠,挖大水渠,干渠,是要把源子河的水引到这个神头东、西山坡上。这条水渠是从腊豁口处向东挖,经张家口、猫道、神西、西神头,然后穿过神头小山往东。我就是在西神头这一段挖渠的,也就是神头小山的西侧。挖了很深很深的沟。我们就住在这小山西侧的土洞洞里,这窑洞是现挖的,谁住谁挖。窑洞是自己造的,饭菜也是自己做自己吃,是以村为单位。一个村挖一段水渠。我当时是赶着个毛驴车给工地拉水、也给食堂拉水。每天天还没亮就出工,到天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啦才收工。我们这队领头的是妇联主任,她长得五大三粗,嗓音洪亮,脸晒得黑红黑红的,一看就是一把干活好手。我在赶车时老唱些我们知青自己的歌,什么《北京插队之歌》、《上海知青之歌》,还有俄罗斯民歌《三套车》,我这样唱着,她就听不惯,说我这歌是“儿声淡气!”(意思:哀怨,没有阳刚之气)
我不知这大干渠修好之后用过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大渠修成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不知它通水了没有。可在“严打”的那一年我倒是听说在干渠的东侧——就是神头小山东侧,一伙人,也就是在“端午节”那天下午在那里赌博(想是水渠里没有半滴水),而又有一帮流氓去抢钱,用刀捅死了人!这杀人犯是在“严打”中被枪毙了。
当我再次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已是“改革开放”以后。我们村挖的那段大渠——那段深沟,我没有看到水,往上看,我们曾经住过的窑洞洞早已塌陷……
再说河南(恢河以南)那段水利工程,当时是全县投入资金二十万、人力十万的“引黄”工程,是要把黄河的水引入滋润村,以及神头马邑这段盐碱滩——改良土壤。——这工程也没搞成。到如今盐碱滩还是盐碱滩。不过马邑这片盐碱滩是做了神头电厂的灰场。想想看,那时插队点到冬天村里已没有一个人。我自己就跟着队上去“大兵团作战”,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用铁锹挖、用搞头刨,天寒地冻,我的手早已打了血泡。中午一个小枕头大小的馒头发到每个人的手里,别说有多温暖了。还有热气腾腾的土豆白菜烩豆腐。我们便撸起袖子、甩开膀子拼命干,当时不是有句口号吗,叫:“活着干,死了算!”干活儿干累了,流了好多汗水,口就有点渴,想喝水没有,我只好刨出黄澄澄的冰凌碴子放到嘴里解渴,这时别人对我大声喊:“不要吃,那是马尿!”实在口渴难忍我还管它马尿不马尿!
这浩大工程动用了全县多一半的劳力,可到后来还是没弄成!水没有引来,钱又白白地花掉了!——当时我倒不在意这个,我在意的是中午的大馒头。——天天都能吃饱,还有细粮。这就足够了。我在插队点、我回家都吃不上这样的好饭。我回家想吃顿白面我母亲就会骂我是“寄生虫”!我不能当“寄生虫”,在这里我吃我自己挣的饭菜,吃得香甜,吃得理直气壮!毛主席不是说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因为一个馒头被批斗,你们听过吗?那次我们队是在村南打地框,那时候学大寨是“一出勤,两送饭,晚上加班干”!早晨人们早早起来,到大队部食堂吃早饭,早饭是煮“钢丝面”,随便吃,包吃饱,但不许拿。你看吧,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争前恐后,你争我抢。这时你都听不到说话的声音,都忙着“呼呼啦啦”往嘴里倒饭!煮一桶不够就再煮一桶,反正要大家都吃饱。吃饱饭人们就都到村南头去铲地,干一会儿人们便坐下来晒太阳等着中午发馒头,终于等到了正午时刻,小枕头大的白面馒头每人发一个,绝大多数的人就地吃掉,而我们队的罗尚义他的妻子是刚生了孩子,营养不够,奶水很少,他就把这馒头省下来偷偷送回了家,让老婆吃。这事儿不巧让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队长给发现了,要开他的批斗会。会上老队长这样说:“……罗尚义居然把一个大馒头拿回了家,给他老婆吃,这是个什么性质?——这是个资产阶级法权!”老队长拉长了嗓门,挥舞着他那短臂,矮小的身材要跳起来,脖子上的青筋似乎要爆裂开来,烧得脖颈通红通红。
这又让我想起一件事来,也是“大兵团作战”,是在“石头庄”,要开批斗会啦,把工地上干活儿的人们都集中在村里的大庙前,一个院里,我们都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就远远地听到有个女人在嚎哭,我们回头看,只见一个男孩子被荷枪实弹的民兵五花大绑着押进会场,后边跟着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这孩子的母亲。女人拼命地拉扯着,而她身边的民兵不理她,只是一味地推搡孩子走向“主席台”,不,是在“主席台”的下边,台子上一个老教师模样的,他戴着付眼镜,手里端着稿子开始了批斗:“……人们听过‘小时偷针,长大偷牛’其结果,可想而知!……前天,民兵营长到她家去找,没找到。昨天夜里结果是在他爷爷家找到的!来,把他爷爷押上来!”这时台下又是一阵骚动,又是几个女人哭丧着涌了进来。爷爷也是被绑着押了进来,批评会继续开“……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把人交出来?这是个什么性质?简直是反革命!”这时我看那老爷爷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就跌倒在地上,口里不断吐着白沫!“死啦!死啦!”人们无意间高喊着,爷爷的家人们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会场顿时乱作一团,可念稿子的人还在继续念着……后来我听人讲,是这孩子偷了队里的几个玉米棒……
我也偷玉米,你没偷过玉米吗?我想你要在那些年代里也一准会去偷队上玉米的。“看田”的当然是监守自盗,他能偷,你就不能!我插队在村里没有看过田,队上干部也不会让我去“看田”的。不过在马跳庄插队青年就看过田,一次猪进了地就被他们一刀捅死,拉到知青点把肉都给吃了!我还听过有个村子看田人发现一个女的偷了玉米,就和她“商量”:“是公办?还是私了?”你说“公办”他就会把你带回大队部,凌辱一番,然后罚款,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都说不准;你要是“私了”,他就会把你带到玉米地里让你脱了裤子……
我们队里是种药材党参,这东西很贵的,却也被人偷,而且是三个女人,这三个女人被抓住就在脖子上挂了牌子游街。不过那时我知道,这三个女人都也不正经,“游街就游街,老娘还怕你这个!”“跑电厂”当时村上的人都这样说她们。这个村的村北过去有堵墙,后来是让推倒了,自从这墙倒后,这村的风水也就坏了!所以,女人就学了坏!
我那时是偷了十几个玉米棒,是用一个帆布兜提着跑到了朔县火车站,以很便宜的价格给卖掉!好像是一个棒子卖五分钱。自己又胆战心惊,真得很害怕,生怕被熟人看到。卖不了几个钱,又提心吊胆,以后也就不再干这样的事。
秋后我是和同村文德在一起,后半夜三点出动,他拿一麻袋,我拿比较小的线口袋。这时候的晚上有点冷,我哆哆嗦嗦地跟在他后边,左看右看,生怕有个人出现。文德什么都不怕,他很生猛,玉米地现在的秸秆已经干透。他不顾三七二十一一头扎了进去,“呼呼啦啦”地很快“噼里啪啦”一麻袋玉米棒已经掰下装满,而我的线口袋只装了多半袋。他让我赶快走,我就跟在他后边屁颠屁颠跑回了知青点。他是扛着麻袋回了他自己的家。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大胆,偷了这么多玉米。我把玉米粒一个一个剥下来,晾晒在我睡着的火炕上,上边有席子,别人不会看出来的。再说现在插队点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人。我是自己给自己当伙食管理员,大队还给我每天六分工!不用下地干活的。这玉米晾晒干了,可以拿到豆腐坊去换豆腐,四斤半玉米能换一斤豆腐。还可以把它卖到北邵庄粮站,粮站给钱,还给你粮票。这粮票又可以拿到黑市上去卖钱,也可以用粮票到饭馆吃饭。
这阶段我就跟着文德混。他在这个村是出了名的胆子大。我们除了偷玉米还到地里偷挖土豆,那次我也是挖了半袋。土哄哄的以后不要再干这个了。他还爱赌博,一次把他父亲给他攒的娶媳妇的钱都给输啦!老父亲知道后气得上了吊!我跟他到邻村去耍钱,我身上没有一分钱,他给了我一块钱。我就拿着这一块钱押他的宝。我一直是坐在炕头上看别人在押,十几场过后,看到别人在赢钱,我也想试试手气,就把这一块钱押了上去,其他人看到我要押一也都跟着押了一。结果呢?没押住。文德是带了多少钱来坐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他老父亲一辈子为他攒了八佰块钱。文德说以前输钱是因为底子太薄,只要钱多是能够翻盘的。于是他又带着钱,我不知这钱是他跟别人借的?还是从哪里弄的。到了邻村,他找了一个“装宝”的。这“装宝”的是在外屋,他蹲在地上用手绢把一个刻着字的竹棒棒牢牢地包好后递给了文德,文德再把这东西传到里屋,放到炕上用手压住。这时人们猜测着这手绢里包着的应该是个几?一二三四,就这四个数,你想押几都可以;可以押点,也可以押杠子。不过押红心赢得多。谁押得多谁就有权开宝。每当这时,人们都屏住呼吸,大眼瞪小眼,那人把手绢慢慢打开,当只剩一层的时候便停住了手,而是用指甲使劲抠那手绢里的竹棒棒。到底是一?还是二?或者是其它,那人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要是他押准了就会把这“宝”重重摔在炕上。这时在外屋地下蹲着的“装宝”人头上就会吓出豆大的汗水!为什么“装宝”人要到外屋和“押宝”人分开呢?这里边就大有讲究。就是怕一旦押准,装宝人心理受影响,从而连连失误。再则押宝人会看装宝人的面部表情,从而判断出你装着的是几?不是有个笑话嘛,说:装宝人装了个一,被押中,心脏病发作,立刻就死在那里,一动不动,可其它人都不知道,还在继续押,押完了递宝人就又把手绢包着的宝从墙上的小洞口递了出去,过一会儿这递宝人又从墙上的小洞口取回手绢,那竹棒棒一直在里边包着,这样拿出拿进的,手绢里边的竹棒棒一直都是那个,装了一晚上的一,到天亮人们才发现装宝人早已死去!
这晚文德的“宝”又让人给捣塌。我俩灰溜溜地离开这村,走到村口时文德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不知他要干什么,就跟着他,只见他偷偷摸到一户的院子里,从怀里掏出一把钳子,把一个牲口棚上锁着的铁丝给掐断。他进到里边将头一低,就把一只绵羊给扛了起来。这羊不吭一声地就让偷走,又一声不吭地让抹了脖子,那年冬天我是过了一个“肥”年,天天都吃羊肉沾拿糕!也就是那年我好像是吃胖了!这正应了一句话:“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得夜草不肥”!
回电厂,我在二公司的工地上发现了木头!我就回到村,告诉文德,我俩后半夜就过来,先是扛走了一块八米多长的木板,后来又扛走了一根圆木。一晚上的折腾,我肩膀被压得肿了起来,像个小馒头似的,摁去很痛,大概里边都充了血!痛了好些天。木料都扛到了他村南头的新房地址。我不知他的用意,我当时是告诉他,用这些木料打成家具,卖掉,两人分钱。他也答应。可过后那木料他竟然是自己盖房用了!这让我很生气!可他又说要给我二十块钱了事。我没办法只好答应。可又过了很久他还是没给我钱,我就有点生气,向他发了火!他赌气不知从哪儿弄了二十块钱拿来还我。那天我从村里小卖铺打了一斤白酒,两人各自分了一半,一碰一干!你说说我愣到什么地步,竟然一口气就把半斤六十五度的白酒给干了!当然他也是一口喝掉。可他能我不能呀!就这一口,我是彻底喝醉了,三天三夜都在昏迷,水米不打牙,把整个的胃都给烧坏了!不断地吐绿水水!我难受得要死!至打这以后我的胃就落下了毛病——胃里的毛毛是被烧去指头大小的一片!——那叫:“胃溃疡”。在往后的几十年中,为了修复这胃没少吃药,后来是把肾脏也吃坏了,药就再也不能吃下去只能是保养!保养到如今也不见好。我说,年轻时千万要小心,不可充大爷,一切都要理智再理智!
理智,理智啥?是吃了亏才知道。那年冬天和文德到邻村去偷鸡,你看看我这里说的都些偷东西,想吃鸡就的去偷。我俩走了七、八里路,到了一个村,也就是在这个村口,有一家人没有院墙,一个鸡窝就在窗下,我很小心地扒开鸡窝伸进手摸那鸡,左手抓了两只、右手也抓了两只,为了不让鸡发出响声只抓它的脖子。尽管如此,在抓鸡的时候鸡胡乱的“扑棱”着翅膀、“叽叽咕咕”还是弄出了响声,在屋里睡觉的人似乎听到响动,我们就慌忙逃走。一路小跑着逃回了村。我的耳朵冻得厉害,很痛很痛,也不能用手去捂一捂,只能忍着。忍着忍着,那耳朵突然“嗡……”地一声不再痛了!我心想:“坏啦,一定是冻掉了耳朵!”当我回到知青点首先想到的是:“耳朵还在不在啦?”我很小心的伸手去摸那耳朵——它居然还在!我又小心翼翼的去找那耳朵,生怕不小心将那耳朵给碰掉!我的屋里烧着很旺的灶火,你知道,要是耳朵在冬天给冻着了,最怕的是一下子进到屋里——我这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你知道要是在外边呆上一会儿,用手捂捂耳朵,等把耳朵暖过劲儿来再慢慢回到热屋子这样才不会出事。而我是急着进了屋,屋里又太热。这样我的耳朵就发炎、红肿着,还流了脓,一个夏天都是这样。慢慢过了好些年我的耳朵才恢复正常。我俩把鸡处理好,我只留了一个,放到洗脸盆里煮。文德提着其余的鸡回他自己的家。我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给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却是被满屋的烟给呛醒的!鸡,完全烧成了黑碳!一夜的辛苦白费!
再说说我炕上的这张床,前后木床头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床板是我从火车站的守车上扛回来的,很轻,一个人就能拿得动。我这床是支在土炕上,先上炕,再上床。床下放一脸盆,这脸盆白天洗脸,到我晚上就是尿盆。这插队点只有我有这床,不过现在这插队点上人早已走光,也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坚守着。我自己还做了一个脸盆架,还有一个小椅子,都是用钢筋棍儿做成的。夏天,我为了挡蚊子就用塑料布将床死死围住,密不透风,人钻在里边,固然蚊子咬不到,可也热得要命!没有蚊子的时候我又把床搬到了地下,把床头去掉,在下边垫几块砖头,一进家就上床。你知道,我的第一次爱情就在这时突然降临。
娥女,她就住在我们插队点的西边,她家和我们插队点只隔着一条马路。那年她复习准备高考向我借了两本书,我去她家她还书给我,并在书里夹了个纸条,上边写着:“今晚你等我!”你知道我是拿着她还我的书回到宿舍无意间翻到的!这让我心里着实吓了一大跳!晚饭我也是在她家吃的,是她母亲硬留我,我也只好吃了饭回来。
娥女,脸胖胖的,眼皮有点肥厚,嘴唇肉肉的,看去很性感。只是脸上有些许麻点点,但也不算难看。身材稍微有点胖,只是头发有点乱。要知道,现阶段她复习正是用功的时候,哪有时间去整理头发,你都不知道,她的头发里都长虱子啦!
娥女,她父亲在北京铁路上班,一年很少回家。她们家在村里不算穷,要知道,她们家最先买了台电视机,还打算买一部电影放映机呢。母亲又十分能干,在村上男人能干的活儿她都能干,她还赶毛驴车,搬大石头。为人又十分热情大方,特别是对我们这帮插队青年,时常有点好吃的就过来叫我们。娥女有两个弟弟,都在外边读书住校。而她呢,是在八里铺学校找了个老师补习,天天跑校。
我在床板上躺着躺着慢慢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几点,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上床就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噢!是她,是娥女!黑暗中我也看不清她的鼻鼻眼眼,只是能闻到她的呼吸,那么浓郁的芳香味儿!她用那厚厚的嘴唇亲了我!天哪,这是我的第一次,而且还是女的主动亲了我!我太兴奋了,我还想更进一步。她拒绝了。她就那样静静地抱着我,也不让我的手乱动、也不让我说话,她抱着我睡了三五分钟后她就跑掉。
这以后她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我就像印度电影《流浪者》里的“拉兹”,而她就是那个“丽达”。又说,假如她考不上大学就嫁给我。又假如我离开了农村参加了工作可以自己再找对象。说得很现实。事实上也真的是这样,一次我把她带回了我家,是在列电我的那间小房里,母亲下班回来发现了我俩,也倒没说什么,反正知道是农村的,有点不高兴。我骑车带了块毯子,想和她到外边搞那个。在树林中我俩说了些话,她不让我对她动手动脚。这以后我俩再也没有来往过。后来我听说,她是和辅导老师……再后来她服毒自杀,好在母亲及时发现抢救过来……再后来她嫁了一个退伍军人,生了两个孩子,一女一男,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都留在了北京工作……对啦,她给我写的那封信我一直保留了二十多年,伙同另外一封情书一起烧毁。——不愿回首,那是一段令我揪心的往事。
事实上是我和娥女也没那个意思,既然她主动追求我,我想玩玩她,可她又不肯。再说了这事情也没那么简单,即便是玩了也有后遗症的……比如我的小学同学戴华兵,他是在马跳庄插队,在村里搞了一个女人,把人家肚子搞大后他又不想要了。“这不行!”人家父亲领着怀孕的女儿找到他,说:“你敢不要我就弄死你!”这可吓得他尿了一裤子,那就要吧,可家里又不同意,坚决反对!眼看着那女孩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想问父母要些钱,可父母又不给。他只好铤而走险,一个字“偷”!采石场那天夜里正放电影,人们都锁了门去看。他呢,连着撬了五家门,偷了多少钱不清楚,反正很快公安就抓住了他!——这下可了不得啦!一切的一切都完了!他被判了刑,本来可以招工到电厂上班,这下也全玩完!——不知这事儿该怪怨谁?……往后十多年以后,我在电厂上班看见了他。那时厂里正在大修,他呢,刚刚从炉膛里爬了出来,灰头灰脸的样子,我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就问他,他说他在这里打零工干不了几天就回去了,我又问回去干什么?他说回去在山上搬大石头。你知道,我那时也是在电厂上运行,很难熬的!这个不说了,还是说说我插队在村里。
现在这个季节是要快过中秋节了,我的生日也就八月初四。知青点上没有一个人,我想给自己好好过个生日。翻来翻去找到一套新劳动布工作服,我就用这个换了三十八颗鸡蛋!我把它交给了做饭老人,吃一顿鸡蛋宴:煮十颗鸡蛋,炒十颗、再蒸十颗鸡蛋糕,然后再将剩下的八颗鸡蛋做成蛋汤。这就成了。哎呀,好我天呀!当三十八颗鸡蛋全部装到我的肚子里,我就觉着肚子沉甸甸地,像装了块石头,有点难受,可到了晚上,那东西更是膨胀起来,我的肚子愈来愈大,简直要炸开!——不得了,这是要我的命!这时我还真得有点怕,在屋里呆不住,我揉着肚子在院里一股劲儿的跑,就这样跑了大半夜……这事儿现在想想都有点不可思议。我怎么可以吃下那么多鸡蛋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真是让人笑话死啦!那以后,我就知道鸡蛋还真能把人吃死!说完鸡蛋,再说说豆腐。说出来你们都不相信,我能一顿吃一大块豆腐,就是刚出槽的一大块豆腐,有多重呢?是四斤六两!就这么大一块豆腐,刚下槽,热气腾腾的,我什么都不就,就能全部吃掉!你能吗?我没看到第二个人一口气能吃下,真得,我这不是吹牛!
你说说,插队那时肚里没油水,什么都能吃得下。一次我给大马车装车,是装谷子,要知道一捆一捆的谷子是很沉的,就是我一个人干了整整一个下午,到傍晚收工,我真得是饿急啦,回到知青点一顿吃了三个窝窝头、喝了五大碗小米稀饭!要是现在打死我也喝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