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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记忆犹如一座座沙做的雕塑,随时光的风慢慢消陨殆尽,变回它们最初的样子最终回归广阔的沙漠。风渐渐停息,沙漠中央有一枚金色的羽毛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无情的时光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俯身舍起羽毛球,将它抛起的瞬间天空中裂开了一条缝隙,所有的沙子响应号召,一时间尘土飞扬,整个时空在簌簌声中泛起了焦黄,时光变幻,倏然间,有伞状阴影在褪色的大地上缓缓略过,最终羽毛球落在了一颗松树深绿色的针叶上,显现出原来的样子,那是一颗通体洁白的球。
松树坐落在工厂大院的中央。灰白色墙壁在一旁高高矗立着,靠得近点还能闻到油漆淡淡的铁腥味。灰墙的正前方停着一台亮黄色的挖掘机:深黑色履带,前方被磨得发亮抓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阳光反射到了通往驾驶室的铁制的扶梯上,吸引着孩子的好奇心,他们嬉戏着,争先恐后的贴近透明的舱室,企图一探究竟。
在我眼前,从长满了爬山虎的墙壁的缝隙依稀能看出一抹淡淡的灰,在树影斑驳的间隙激起岁月的浪花。挖掘机不知道何时消失了踪影。但孩子们的笑声仍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渐渐拉远了,最终在与天空的回响中消失了。
儿童时期的回忆,是总是用第三人称回放。再次回顾那段过往,我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用记忆的碎片,在空中捏造成一个小男孩,他大约三到四岁的模样。小男孩张开手臂学着小鸟飞行的样子绕着松树转圈。周围弥漫着松脂淡淡清香,就像是松树下小姑娘恬静的笑脸。她安静的站立和他的奋力狂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感受到小女孩的目光,小男孩跑的更欢了,他尝试引起她的注意,用行动邀请她加入,想要传达贴着地面飞行的奇妙感受。
小姑娘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四到五岁的稚气脸庞中透露出一种恬静淡然的成熟。若将把小女孩和我昨日见过的大学生在脑海中的印象对比。奇怪的是我会得出小女孩会显得更加成熟的结论。记忆好像会跟着年龄长大。在小男孩成长的时刻,对小女孩的记忆也随着随之成长了。
小男孩发现了那颗栖息在松叶上的羽毛球,如他想的一样,小女孩投来求助的目光。或许是一种想在姐姐面前证明自己的冲动。也或许因为她身上有着大人的影子,而大人通常会纵容他的无理要求。他提议,若将球取下,她便她便应允赠予。小女孩最终同意了。小男孩尝绞尽脑汁,最终一片红褐色的碎瓦呈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击中了羽毛球。羽毛球从树枝上落到了小男孩的手上。那一瞬间,小男孩觉得他征服了全世界。小女孩也为他鼓掌。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去羽毛球的失落。
小男孩兴冲冲的拿着羽毛球回到了家里,他要向大人炫耀他的本领和收获。回到家,外婆的惊讶,外公的沉默让他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想象中的夸赞没有发生,大人们好像并不开心。他竭力辩解,强调他的努力和她的自愿交换。外公以一个简单的例子回应:在成人的世界,一个抢劫犯再努力也得不到社会的认可,何故?因为努力的方向不对,错把对别人的伤害当成自己是英雄的证明。小男孩试图争辩,但在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感觉到理由的苍白无力。
将羽毛球送还给小女孩的路上,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囚犯,手脚拖着无形但是沉重的铁链。将羽毛球交到她手上,先前的骄傲已经烟消云散,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小墨想要还球给姐姐,但不认识路,所以我陪他过来。”
小男孩抬头,瞥见外公眼睛闪烁的光芒。那一刻,他仿佛从一名囚犯重新蜕变成了和一位恶作剧大师。小男孩长松一口气,感激之情在那一刻油然而生,他向这位智者投去了致谢的目光。
几十年的时光如流水般飞快逝去。外公的背不再挺拔,眼睛仍然一如当年般神光奕奕。后来又带外公去过那间院子,我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外公的眼睛在虚幻的抓斗反光中微微眯起,“我老了,记性不好喽。”但在他深邃眼眸淡淡的余光中,我们心照不宣的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