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甲午,孟秋之際。秋水時至,朝始不止。乃設矮桌,竹椅,啜茗於廊下。廊外之雨瀝瀝而落,霧靄溟蒙。自茗煙而望似若仙寰,清風拂至,彌益空靈。
當是時,忽聞叩門之聲,循聲而望,有客立於門下,拱手而曰:「吾為過客,因雨欲求貴捨暫避,可乎?」余默以應。故乃立於門,欲不入以擾我也。予笑曰:「公行於此,必甚乏矣,請至廊下一敘。」其聞言,思須臾,遂乃入。
客跽於案,余以茗待之。其悵望秋雨,良久,笑曰:「秋景實佳,君啜茗以觀之,果悠閒也。」吾曰:「不過百忙之余耳。敢問公從何來,欲行何處?」對曰:「於山中來,欲山中去。」余驚而起曰:「公為隱者邪?」其笑而答曰:「何為隱者,不過無用之士,以其無用而避世哉。」吾曰:「余嘗聞古之賢者,其才不得眄,志不得行,遂改其名,隱其跡,制芰荷以為衣。朝淥池以洗耳,暮南山以聽泉。終日游於山水。有諸?」對曰:「於傳有之。」吾曰:「然則如此,則何一始不往山林,而於志不得行,意之以冷,時始欲隱,非使己意愈悲哉?」
客莞爾而笑,問曰:「君無志乎?」余惑而應曰:「固有之,三歲黃童皆有志,況於吾乎。」曰:「既有之,尚何問也?如君之言,世人皆有志,亦欲行其志於世,然得者天下幾何?既不得,又何戀之,莫如歸去。然始之棄世者,雖假樂於江皋,實寄情於高爵。何足為隱士哉?」余喜而笑,曰:「今聞公之言,想其志亦大矣,小子不敏,可聞公之志乎?」客俯首不語,初而輕嘆,繼而拍案。少頃,乃辭欲去。余欲留之,不得,至於途,已不見其蹤。悻悻而歸,惟見杯中之茗已盡矣。
是夜,余眠於榻,夢客衣之以芰荷,乘之以鯤鵬,西而東去。顧笑於我。驚寤啓戶而視之,不見其處,無意欲睡,伏案以記之。
時年七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