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卯辞官后,并未回乡,也未远走,就隐居在都城旁边的乡下。二皇子一事是他的心结,他在看到尸身的第一眼就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可为自保只能缄口不言。他更名换姓,改回家乡的口音,将自己扮做云游乡野,走走停停的赤脚大夫,逗留在都城郊外。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每隔两三日,张卯便撑着郎中的药幡,背着麻布做的药袋进城一趟。他驼着背,低着头,特意蓄起胡子,在城中闲逛,不为别的,只为探听官府有无消息来拿人罢了。若是哪日走在路上真被官兵抓走,被治个玩忽职守之罪,自己心下也便踏实了,他想。可一连多日过去了,眼看大丧之期将过,却没一点动静。难道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还是歪打正着,真有竭阳太子牵涉其中?张卯猜不到。
张卯此刻身在何处,贺奇峰与程子歌也猜不到。
世界之大,张卯不是都城人氏,又已辞官多日,他可能在奉昊的任何一个地方。贺奇峰也是两难,他跟前人手已是不多,又不能从军中调遣,要铺这么大的摊子去找人,还要悄无声息地,实在为难。
“愚兄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可否一试。”程子歌听了贺奇峰将此事细细叙述了一遍,想了想开口道。“但凡主动请辞的官员,去职之后大多都会回归乡里,安养天年,因此他家我们必是要去一趟的。“
贺奇峰点点头,“这是当然。”
“其二,我记得师叔当日对我说过,当年他被去官革职,无奈离宫后,却并没有立即回乡,而是在京城停留了甚久。你可知为何?”
贺奇峰这次只能摇头。
“他心中还有未了之事,自然舍不得走。”程子歌沉吟一二,接着说“从公主和简之大人的描述中可以猜测,二皇子突然薨逝,是张卯大人根本不曾料到的。他既是二皇子的主诊医官,时常侍奉在侧,二皇子就这样突然去了,他难道丝毫不疑么?倘若公主没有说错,那么张卯大人仅指出了那碗甜汤的方剂有所不妥,与日常服用的药物相克,可却并没有直接说过,二皇子是因这药性冲突而亡啊!“
“对啊!众人得知这方子不妥,那甜汤又摆在二皇子床头,便自然认为二皇子是饮用了不妥之物,这才身亡,可若他没有喝呢?”
“正是。那王大监由这甜汤的方剂引出昭阳王,见瞒不过又供出竭阳太子,可若二皇子压根没有服用,那身为经验老道的御医,既侍奉已久又亲眼查看过二皇子的尸身,他难道察觉不到吗?若他知道一些内情,却慑于情势不敢开口,那我想他可能也不会走远。“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还在京城,观望动向?”
“不错。”
“可我想,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今次之事剑指太子,若这位大人是昭阳王的内线,离宫后便被昭阳王藏了起来,若是那样,咱们可就着实难办了。“
程子歌也默默点了点头,对于这种情况,也确实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中。
按照当下这种情境,两人很快议定,贺奇峰与程子歌,连同手下兵士共五人,兵分三路去摸排张卯的下落。两名兵士由官道往张卯的家乡方向沿途去找,一旦发现其行踪,一人留下看住张卯,一人即刻返回来报;同时,程子歌带一兵士换做平民装束在京城附近查找张卯的行踪;而贺奇峰则去探听清楚,张卯是否与昭阳王有所关联。次日,五人立即按计划开始行动。
张卯的老家虽说不远,快马兼程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贺奇峰手下的两名兵士领了命令,一刻也不敢耽误,一大早便套了快马出城了。
程子歌将自己的药箱挂在已换上平民服饰的兵士身上,嘱咐说,从此刻开始我们要以师徒相称,是上京投奔的外地郎中。张卯大人行医半生,倘若滞留在京,医官药局说不定就会查到些蛛丝马迹,你是行伍之人,切记慎言,以免被人发现了破绽坏了事。
而贺奇峰已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出门了。这个时辰正值百官出门上朝,一架架马车正汇向宫门;这个时辰也正是官员亲贵们府院中最为静谧薄弱的时候,主家已经出门,内院还没有苏醒,要想查探这府中藏着的秘密,此时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