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一次,跟妈妈发生了激烈的矛盾。
我的一句“信不信我以后都不回来”刺破了妈妈的泪腺,她那早已蓄势待发的泪水就如视死如归的将士,一股脑地奔腾而下。
那是我第一次惹哭妈妈。
愧疚感在妈妈一下下的抽泣声中弃械投降,纷纷投诚。
“别哭了”,我给妈妈立马递去纸巾,“我错了。”
妈妈哭声渐息,但依然是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
“对不起。”在双唇的一张一合间,我吐出了这三个字。
这是我第一次说对不起,在家人面前。
妈妈听到后,先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又怎么会真的生你气。”
在我的字典里,似乎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当读者是家人时:
嘴馋学着下面吃结果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我没有说对不起,
偷家里的钱被妈妈往死里打疼得撕心裂肺我没有说对不起,
因为搭错车没有及时回家害家人担心差点报警我也没有说对不起,
……
我从不跟家人说对不起,不是说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或心里没有愧疚,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愧疚太深太浓,不知道该舀多少出来,兑多少水,才能恰如其分地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歉意而不至于让对方有伤害了别人的罪恶感。
另外一个不说对不起的原因,是我知道,就算我不说,家人也会知道我知错了。
这种对原谅必定到来的自信,源于我对彼此关系的韧度的信任。我一次次的任性是一把把刀刃,但也无法将我们的关系割断。我们可是最亲近的人。
想想现在,对不起说得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容易说出口了,但这一句句的对不起中,有多少是为了润滑所谓的人际关系,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地表达歉意,只有说的那个人知道了。
而听的人,又有几个只是把它当作是示弱的信号而不是真诚的道歉呢。
02
都说,越长大,情商就显得越加的重要。而一个人的说话,正是体现情商的一个重要方面。
也许是个人偏好,也许是因为嘴巴不好使,相比于语言,我更喜欢用文字来表达。
因为太浓郁的情感,单凭人已掌握的语言,是没有足够的深度与广度将其盛载的。
在说话被奉为一门艺术,并被大家各种死磕的当下,我始终相信,有些话,在真正亲密的人面前,没有存活的必要。
比如,在真正的朋友面前说谢谢,似乎有些矫情,且自带莫名的疏离感。
我想起有次小A很骄傲地告诉我,她跟她闺蜜两人间,从来都不需要说谢谢。
二十几年,从黄毛小丫头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闺蜜见过小A光芒万丈的样子,也见过她潦倒落魄的样子,雪中送炭的事情没少做:
11岁那年,小A大姨妈刚来,湿了裤子时,闺蜜把校服外套围在小A腰间,让她没那么尴尬。
18岁那年,小A在火车站被人抢钱包,全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时,闺蜜火急火燎赶去火车站接她。
22岁那年,小A失恋,也是闺蜜给了她可以大哭一场的怀抱。
“我跟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很多心思什么的不用说出口都能彼此感受到。说实话,谢谢这两个字我经常跟别人说,但在她面前,我说不出口,太俗了,还不如在日常的相处中以实际行动给她回馈。”
小A说:“你知道吗,她曾经“威胁”我说,再跟她说谢谢,就要跟我绝交。”
自从人类学会使用语言,语言便学会了伪装。
所以有这么一句话,看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我很羡慕,小A和她闺蜜,能够把这句话实践到底。这并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
03
最后,我想说,以上的一些观点,是基于我的三观以及经历建构起来的,是很私人的。你没必要认同,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某些事情上一些人的想法。
诚然,“对不起”,“谢谢”等词汇从社交的层面来讲,是必要的礼仪,但如果把一些语言的社交属性带到亲密关系中,在我看来是一种亵渎,除非交往的双方都清楚地知道,那是真情流露,而不是曲意逢迎。
在这一点上,我是悲观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语言体系,两套体系间,很难有共用的密码。
而且,对于一段亲密关系来说,有些话说多了,就成了例行公事,口头任务,如鸡肋,确实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end-
图 | 日本插画家Jun Kumao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