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兔网编年史|一段法律人的共同回忆

一

2000年，正值新世纪的第一个年头。新浪、网易、搜狐三大门户网站先后登陆纳斯达克，同时也迎来了全球互联网泡沫破灭时刻，整个互联网业一片愁云惨淡。彼时，李彦宏刚刚成立百度，中国网民数量首次突破1000万。

2000年4月10日，北京昌平。有6张网页被上传到8U8网站的免费空间服务器，域名为“totoo.8u8.com”。BBS最开始的几个星期名称叫“国经信息中心”，是法大一个内容相当广泛的BBS系统。宣传海报贴在一食堂门口的广告栏，湛蓝的底色，模仿早期Windows浏览器的样子。而后站名改为“土兔”，名字来自于一个女孩的昵称。

二

千禧年前后正是BBS的快速发展时期，相同圈子、相近兴趣爱好的人群因为互联网而在虚拟空间聚集起来。天涯、猫扑、西祠胡同、凯迪社区等知名论坛也在此时创立。

当时中国大学学法律的学生非常多，有相当一部分选择出国留学继续深造，很多人都趴在网上寻找如何准备申请、申请什么学校、出国后如何生活等信息。土兔论坛作为法律学生交流的平台，也顺应需求的潮流，逐渐热闹起来。2001年，土兔论坛改为架设在BBS3000系统上，该系统由2000年时名噪一方的泉州天才少年黄智裕（YUZI）的工作室开发。

随着在线人数不断上升，2002年初，土兔正式启用http://www.totoolaw.com域名，并于同年3月份开始论坛迁移。时年5月，新论坛开张，分为土兔法律网和土兔法律论坛两部分。

----2002年改版前的土兔论坛----

三

活跃在21世纪初BBS上的大批网民们，继承了远古互联网时期参与者们纯真的理想主义情怀，以巨大的热情和真诚建立着中文互联网世界。而彼时的BBS就像一个乌托邦，无论高尚或是丑恶，满怀激情或是尔虞我诈，都不断吸引同好者聚集在虚拟空间上，通过56K的调制解调器，或指点江山，或嬉笑怒骂，或伤春悲秋，或风花雪月。

土兔论坛也秉承当时流行的自治原则，根据BBS原住民的需求不断开设新的板块，由活跃用户担任版主。从早期留学法律相关的『留学美利坚』（美国版）、『天涯何处无法律』（天涯版）、『LSAT大家谈』（LSAT版），到生活八卦相关的『大禹无奈』、『大步列颠』、『原创地带』等，都是法律学子们挥洒热情、互帮互助、分享思考的重要根据地。

----2003年改版后的土兔论坛----

四

2004年的土兔，除了常见的咨询留学、法律资讯及大量转贴，日后反复出现、被后世各大BBS被戏称为“月经贴”的内容，也在土兔论坛初见端倪。比如留学相关：《XX法学院Vs.XX法学院比较》、《XX法学院排名如何》、《申请XX需要怎么准备》、《考托福or雅思？》等等；就业相关如《XX律师Vs.XX律所比较》、《TOP14JD/LLM就业前景》、《XX律所薪资待遇》、《法务or律所抉择》等等；以及经久不息的京城五大法学院对比、上海华政Vs复旦Vs外贸对比、五院四系对比等等。

作为一个非营利的网站，土兔论坛的运营全靠创始人和热心用户的无偿维护，无论是资金投入还是精力投入，都很难持续得到保证，也发生过数次关闭危机。一些会员不舍论坛就此关闭，甚至试图发起捐款，以挽救论坛的生存，所幸创始人和部分会员的努力，土兔得以继续运营。

传统的论坛以话题为中心，以用户的回复和互动作为论坛的基础。从这个角度来看，论坛实际上是由用户自主产生并不断添加的文本内容构成的，它就是互联网最早最活跃的内容生产者和传播者。论坛用户的需求最后归根到底到分享、解决问题和讨论，论坛上的内容正是在这些因素刺激下不断生成和丰富的结果。如何将内容变现一直以来就是传统论坛悬而未决的难题，在用户、内容、流量和广告、商业化之间始终存在着几乎无法逾越亦难以平衡的鸿沟。

五

时间轴拖到2007年。这是不平凡的一年，乔帮主发布初代iPhone，宣告智能手机时代的来临；前一年还默默无闻的twitter，在2007年一炮走红，拉开了移动互联网大幕。在中文世界中，微博、微信乃至自媒体的接连兴起，让前移动互联网时代成功的传统网站，迎来了最后的余晖。

作为律师、法务、法学生交流的细分领域社区，土兔论坛也在2008年迎来其最鼎盛的时刻。彼时源自大洋彼岸的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中国也未能幸免，大量的公司、律所减招裁员，导致大量法律人纷纷涌入土兔，探讨裁员动态，吐槽公司/律所不公，使得论坛月流量最高达到数百万人次。然而直至繁华落幕，与诸多BBS一样，纯论坛模式的土兔始终没有诞生真正的商业形态。

六

随着中文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土兔论坛也在不温不火中，被时代变革剧烈冲击着。创始人远赴香港，在中国最顶尖的律师事务所打拼事业，彼时活跃在土兔的ID，也为了各自的职业前途，散落在世界各地。论坛依然在运营，但在竞争对手、新媒体、新平台的夹击下，人气每况愈下，活跃人数越来越少。

早期的知名ID，totoo/Farewell（创始人）、我爱长发飘飘、奔放的桔子、阿果、轩辕火乐、xjerry、学而忧、黑人、aspingday、Bluetea、frank、Qianyi、Yaya、vivian220、豆豉、东邪西独等以及漫长的十多年中无数在土兔网活跃过的ID们，都已四散各方。有的已经在知名大所担任合伙人，有的在大型企业、投资公司担任法律风控负责人，有的在政界已然小有地位，更有选择创业的甚至成为网红……

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和事业而埋头奔跑，偶尔回头，那个当初把许多法律年轻人联系在一起，给无数年轻法律人以学业、职业乃至人生指引的土兔论坛，却已经越行越远，逐渐荒芜。

----如今的土兔论坛----

七

时至今日，新经济时代的互联网浪潮早已席卷了我们每一个人，新生平台飞速进化与成长，曾经先进的产品形态转眼间便被颠覆。早期互联网时代的参与者中，诞生了诸如马化腾丁磊等互联网巨头，偏居虚拟空间一隅的网络亚文化群，也成为了主流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互联网世界中，不断有颠覆，不断有超越，曾经温情脉脉纯真理想的空间，最终都会让位于残酷的商业竞争，非生即死。

作为诸多法律人的共同回忆的土兔论坛，不仅给年轻的法律人提供了一个交流沟通、互帮互助的空间，论坛上关于法律职业、关于生活、甚至与法律都不相关的各种讨论，为全国各地无数年轻法律学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们对职业、对未来有了全新的视野。

谨以以上文字，献给那些混迹在土兔论坛的日子，也献那些被土兔改变过一丝丝轨迹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