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她的葬礼,距今已一个星期。
她就静静地躺在一口棺材里,用板凳前后支起来,棺材底下凌乱的扔着一堆孝棍(一种前细后粗的棍子),上面粘着白色的细条纸,绕了一圈又一圈。
几个人围着她的棺材走着,抽泣着喊着她。悲伤的情绪就这样蔓延开来。
而后几天里,她又随着棺材被放置在灵堂里,孝子贤孙叩跪了一轮又一轮。相识或者有点血缘关系的人,都在“摆席出殡”这一天赶来,抢着时辰占位子,去吃一顿“热腾腾”的好席,吃完以后抹抹嘴,又踏着消雪的黏泥各自回家去。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在散席之后被人抬上车,用一条红布盖着。棺材上放着一只鸡,脚被人绑住了,傻傻地瞪着随行的披麻戴孝之人。
又过一段泥泞不堪的小路,稀稀疏疏的人群到达了她的墓地。几个青年撸起袖子,嘴里齐喊着“一二,”各个头上青筋暴起,吃力地一边抬着棺材底,一边扶着棺材头,齐齐吆喝着,把棺材从斜坡上推下去到洞中。
随后人们纷纷脱下白色外衣,解下缠在头上的白布,扯一条绸布系在腰带上,每人在坟头上抓三次土扬下去,就匆匆回家吃饭了。只留下几个青壮年,拿着铁锨,把洞口铲起来的土又埋回去,直至铺成一片大平地。
她就这样走了。
丈夫早逝,留下她一个人照料家里的4个孩子。熬过了抗日,熬过了饥荒,帮衬着家里兄弟姐妹成家立业,管了儿子管孙子,管了孙子管曾孙。
在她还是叫秀英的时候,有一天母亲扯了一块布回来,给弟弟们做了几件褂子,拿剩下的边角料和其余碎料给她做了件外套。往常只有过春节时候,家里会把弟弟们剩下的衣服改一改,变成她的新衣服。今天母亲专门给她做了一件新衣服,突如其来的惊喜令她晕眩不已,顺从的牵着母亲的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文家庄的山头上。
她意识到母亲顿了顿,放慢了脚步,叹息着抚摸整理了她头上的碎发,然后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进其中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