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大奶奶的葬礼,一行人已各自散去,消失在迷离的尘世中。
我是看着她,从第一天住院,到最后离开,中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瘦弱到不能再纤细的躯体,躺在病床上,那样的无助与孤寂。她一生辛劳,中年就被压弯了腰,从此越弯越低,再也不曾直起身过。她的一生,我想一定是承受过不小的苦难和压力,养育五个子女,虽说每个都已顺利长大成人,生儿育女,却似乎每个都有些许的风波和小挫折,儿女的这些不如意我想都是压弯她的腰的其中一斤重量吧。
生病期间,她已失去言语功能,却又似乎头脑清晰,并不糊涂每个人和每件事,偶尔有人去看她,原本躺着的她,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挥动僵硬的手臂,招呼你坐,又张张嘴,想要陪你聊两句,可是到了最后,又不得不屈服身体的束缚,最后,终于又放弃了。
前段时间,我还经常与父母争论,要不要在亲人病痛,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坚持治疗到底,在我的心中,生命是神圣并高于一切的。可是父母好像却觉得,痛苦的生存,不如体面的离去。我当时据理力争,丝毫不曾妥协,可是,当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这种想法却动摇了,他们说,人到了最后的时刻,就是在耗心血了,这样其实很痛苦。已经知道不能挽回,就要承认和接受。从出生到死亡,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规律,循环往复,才造就社会的生生不息。
她离开了,那个家也就散了,她生前像一棵大树,拼命的想把孩子聚拢到这棵树下,用枝叶为他们遮风挡雨。而现在这棵树倒下了,没有了遮风的伞,挡雨的布,走累了偶尔会回来歇歇脚的子女,以后也很少再回来了吧。大树倒了,树叶落了,枝干枯萎,也少了一段扎根大地,挺立高耸的根。今晚,那几间房子,已是人去屋空,曾经路过,看到的昏暗的灯光,以后,想必也不会再见到了。
从地里坟地回来之后,大家收拾好悲痛的心情,已经开始有说有笑,忙着开始迎接新的生活。快节奏的生活,似乎也加快了人们情绪的节奏,不再长久的开心,也不再夜以继日的难过。离开,如同归来,都已经淋透在生活的血液里,久而久之,就变得毫不在乎,习以为常了。
人一生,其实很少有几次机会,可以认真的思考生命的意义,思索生与死之间的关系。生和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但却不是每个人都搞的明白生命的意义,能活出生命的价值。以前,会觉得很悲哀,悲哀生命的脆弱,生活的无趣,可是渐渐长大了,开始明白,那些活不出生命尊严与价值的人,不也正是生命可贵的表现。有的人虽然死了很久,却依旧活在人们心中,有的人,年纪轻轻,刚几十岁,浑身油光满面,灵魂却早已入了黄土,拖着一副臭皮囊,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或许,生与死的外在状态,不过是表面肤浅的假象。灵魂的存亡,才是最真实的体现。
那个曾让我思索,难过,悲痛的人,愿她在世界的另一端,挺直她的腰杆,真正的找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与快乐。
二零一七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