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我大学时的班主任,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
新生报到第一天,穿越熙熙攘攘的人海,来到登记处,空旷的教学楼一楼大厅里,我找到了她,年近五十,褐色至肩卷发,脸上涂了厚厚的妆容,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极好听。然后是惯例的询问,登记。感觉就是个老学究。
“她没有结婚”
“她很有才华,她在中文系很有名,系主任都要让她三分”
“她带的班级活动很多,你们很幸运遇到她”
“她只带三班”
热心学姐在带我去宿舍的路上,提到她时是满满的崇拜,只差眼睛陶醉成小星星了。对于当时见到学校第一眼就想回家复读的我,对她的讲述真没多少感觉。
跟随她学习的相关专业知识,让走上教育岗位的我受益匪浅。她喜读张爱玲,给我们讲白玫瑰与红玫瑰,她的人也像爱玲一样充满文人气质。
“黑夜给了我黑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在文学史课堂上她每每讲到动情处,便会声情并茂朗诵出这些经典句子,这是我最初接受的文学熏陶。
班会课上,班委们分别给每人发一个香蕉和一个薄薄的泡泡糖大小的小包装。几个胆大的同学在窃窃私语,而我在得知是什么时,如丢一个烫手山芋把它远远地放在桌子一角,我不敢和它对视。老师则像一只猫一样把我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今天这节主题班会教给你们的是自爱……”随后我们抛开了思想的禁锢,撕开包装像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一样,庄重严肃地把香蕉穿过了避孕套。对于一个传统家庭长大的孩子这个教育又是必须的,让我们学会保护自己。
一个学期下来,她的现代文学史我竟考了95分,是全班最高分,之前我是从没拿过奖状的学渣一枚。当老师满含笑意地把校级三等奖学金800元递给我时,我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大学三年,她每个星期都会出现在女生宿舍和我们座谈,关心我们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后来我们私下都叫她何妈妈,可我从不敢当面叫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见她来了,立在她的身侧,静静听她说话。
一日见到她在前方走,不敢超越只能跟随,她着一身及踝白色长裙,紫色披肩闲适地搭在臂弯里,一步一摇曳地朝教学楼走去,风儿调皮地吹起她的裙摆,露出裸色的小高跟皮鞋。她抬起右手拢了拢吹散的褐色发丝。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
她的确是一步一摇曳在上台阶,右脚跨上台阶,用力,左脚再跨上,带动着肩头也在随着前后摇摆。我的老师脚有残疾,原来上台阶这么艰难。但是文笔塔那么多的台阶,五老山那么远的路,她依旧摇曳着不失优雅的步伐奋力与我们前行。这个美丽坚强的背影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想追寻她的脚步。
经过十年岁月洗礼,生活沉淀才慢慢懂得老师在我们与文学之间架起的桥梁,那也是她乐观面对生活的态度。
我自己走上教师这个岗位后,发现身侧同样有这样小小的身影。下课了他在人群外和我一起看着调皮同学在搞怪;夸她一句:“你今天字写的很认真”她低头羞涩的笑容;“帮我把书送到办公室”他两手像抱着一个珍爱的宝贝一样,脸上尽是殊荣……
她不是一颗流星,她对我的教诲和影响更不是一颗流星。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有一个重要的人,给了你心灵的启迪,你崇拜她,你想变成她,你奋力追赶她的脚步,却总也追不上。你失落、沮丧过,擦干眼泪后继续上路。
再回头你会发现也有人在追寻你的脚步前行。这个追寻你的人是学生是后辈也可能是你的孩子。
我仿佛看到在教学楼前,我唤了她一声“何老师”,她转头巧笑倩兮,等我走近。一路上我在给她讲述我的故事,我的学生。风起,繁茂的樱花树在我们身后撒下一片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