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外婆七十四岁,老屋五十四岁。
一
九岁那年,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外婆和外婆家的老屋。我还清楚地记得我是和大姐一起去的。那时的外婆,头发黝黑,身体还硬朗着呢,隔着好些距离我们便听见了她和几个老邻居的说笑声。我的外婆很慈爱,她总是给我们做好吃的,却是一点儿也不让我们动手。
外婆家的老屋比我母亲大一岁,门槛很高,屋内的地是那种凹凸不平的土疙瘩,偶有一间才是水泥地,但都是极为干净的。老屋的厕所很简陋,水都是定时开放的,电力却是偶有不足。屋顶的瓦盖得参差不齐的,乍一看,竟有一种凌乱的美。可是大窟窿小眼儿的,雨天就要叫人慌了神呀!
外婆家的老屋就是这样的,但就是这样的老屋养育了外婆一家,养育了我的母亲。
二
去年夏天,接受了高考的洗礼的我,走完了属于我的高中时代。毕业后不久,我又再次出发去看望外婆和老屋。
夏天的风,懒懒的。几年没来,外婆家的新屋早已建成,外婆也搬进去住了好些时日,可是外婆的身体却是比不得从前了。因着些病痛,她的手脚都不太利索了,不过头发还是挺黑的。可怜那老屋没有了人进进出出的身影,该是有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了罢。就连那淘气的阳光也只愿呆呆的趴在新屋的窗外,这老屋是愈发冷清了。
小时候,家穷,日子苦,外婆一个人那些年拉扯我母亲几姊妹不容易,苦得很。然而就是这样苦苦的她竟也熬过了大半辈子。春节时,年轻人刚来几天随即又匆匆赶去,无奈,却又饱含悲壮意味。
老屋真的老了,但它却是外婆一生唯一的依靠和陪伴,也是母亲一辈子最想念的地方,它是母亲的避风港,我的“澎湖湾”。
三
十年后的今天,我再一次回到这个母亲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初春之际,老屋外的地都光秃秃的,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着,犹如书法家笔下的狂草,好不撩人!人却有些孤独了, 便扛着锄头去田里打发些时日。别说我外婆已经七十多岁了,就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下田的有的是!年节刚过完,年轻人几乎都走了,老人们也无法,一切靠自己罢!其中的辛酸有谁解?独自哽咽!大概都是老人有老人的苦,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累罢。
今年,外婆老了好多,头上竟莫名地爬满了白发!沉默的老屋是愈发古旧了。但是外婆对母亲的爱却是更加深沉了,母亲对我的爱更加浓郁了,而我愈发深爱我的外婆和我的母亲,我称之为“爱之链”。
尽管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仍觉十分幸福,因为外婆还在,老屋还在,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