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停在停车场的13路公交车地盘下,刘峰正在仰面修理着公交车。他不知道自己为了省钱改装的油路为什么会这么不牢靠,才几个月就出了问题,今天上班车子发动后他感觉声音不对,频频熄火。车子坏了当然不能让公司修理,不然自己的“小伎俩”就要布告天下了,况且,修车钱还要从自己的工资里出。
几个月前自己的公交车上死了一个孕妇,公安机关调走了录像,本以为自己会摊上什么麻烦,但后来就悄无声息了。事发当天他满脑子尽是想着怎么跟队长谈加薪的事,油门刹车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孕妇被自己晃摔倒他确实看到了,后来孕妇痛苦不迭甚至有微弱的求救他也听到了,不过他害怕孕妇是装出的难受想要趁机来讹自己一笔,所以只能假装没看见没听见,毕竟车上那么多人都“没看见”,不是么?虽然孕妇死了,但好在没人找自己索赔,看来自己没打电话报警“自投罗网”就是对了。
刘峰继续修理着公交车,他看了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暗骂了一声:“哼,料那个娘们儿也不会给我发消息!”他指的是自己的老婆,那个葡萄酒厂老板的女儿,长得绝对“安全到家”。刘峰是在一次同学会上听一个喝多了女同学说的,她有个单身女朋友,什么上帝是公平的,你再有钱长得丑也嫁不出去啊诸如此类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峰想自己四十来岁没成家也没工作,哪还管什么长相如何,更何况自己有可能会攀上有钱的老丈人,刘峰当即向同学要了电话,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下,最终和自己见的第一面就要吐的女人定下了终身。可谁知,这个丑妻婆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华丽的转身,结婚时丈人送的房子户主是老婆的名字,送的车也是不让刘峰碰一下。刘峰这下“得了夫人未得兵”,每天过得郁郁寡欢。
刘峰是个贪婪的人,每次逢年过节去丈人家串门,他从来不会买东西去,而且还要顺走两箱啤酒之类的,虽然他不喝酒。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吵架,刘峰认为自己取了个丑媳妇还没借上力而感到气愤,妻子埋怨他没工作没出息还丢人现眼,一度折腾到了离婚的地步。后来他的丈人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托关系给他找了个公交司机的工作,这样刘峰才消停下来。刘峰刚到单位就被评为公认的“勤俭持家”,单位发的福利他都是直接拿到楼下超市换成现钱。过了一阵他从公交车的投币箱里打起了歪点子,凭借自己的手艺,他将投币箱的某个部分拆卸开来,这样他每天都能搞到十块八块的,一年下来也有个两三千却没被发现。他格格不入,即使是同事下班搭他的车也得投币,因为他自己并不会求到别人,上下班的路程靠一辆改装的电动车。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把车从一个地方开到另一个地方,到站不停车常有的事,因此接到的乘客投诉也不少,无奈他是靠关系进来的,领导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一次,刘峰休班时接到了单位领导电话,说是同事临时有事需要他替班。刘峰心里老大不乐意,心中带着情绪就出门了。谁知出了家门没多远,就看到一个新手私家车司机在路边来回打轮磨弯,刘峰急中生智,趁着新手车头转到路中间时,一头撞到了上面,然后就倒地不起了。车主吓得赶紧看他怎么样,刘峰只嚷嚷疼,车主无奈报了警,刘峰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碰瓷的,最后在交警的协调下给了他200块钱才算了事。刘峰拿到钱就调转车头,回到家楼下的诊所“买”了一些药单收据,这一来,不但没去单位替班,还要了500元的工伤补助。刘峰就是这样一个人,钱对于他来说,永远都不够。
刘峰修了好一阵,上车打火,踩油门时还是有不对的声音,他咒骂了一声,收起工具。虽然现在已是初冬,但刘峰已经被这一阵忙碌累得焦头烂额,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朝着停车场对面的彩票站走去,心中还盘算着明早怎么和领导蒙混交差。
进了彩票站,里面烟雾缭绕,刘峰找了个方便凳坐下,跟旁边的一位大叔要烟被果断地拒绝了,刘峰并不绝得尴尬。他盯着往期出奖走势图看了半天,旁边有人分析这期该买什么号码他跟着附和几句,然后起身出门了。身后传来“从来不买彩票,还他妈在这儿混烟抽……”的嘲笑声,刘峰心中回骂:“五百万那么好中?傻子才给彩票站送钱呢!一天两块钱一年还得七百多块……”
刘峰出了彩票站的门,朝自己锁在路旁的电动车走去。这辆电动车是他很久以前买的,当时车子最大时速60公里,经过他的改装,现在能达到每小时100公里,这是他上下班用的交通工具,他家住在十公里外。刘峰打开车锁,按了按车后座,检查车胎气足不足。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瘦高个儿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加上一个套帽,并不能看清他的长相。男子脚下步伐慌乱,并且时不时回头张望,在与刘峰擦肩而过时还撞了一下刘峰,刘峰刚想张嘴骂两句,那个男子就走远了。
刘峰一低头,发现地上有一个深色的布袋子,应该是刚才那个人不小心掉下的,刘峰捡起来感觉分量很重,打开一看,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布袋里面有三四斤的黄金物品!
刘峰咬了一下手指,发现不是在做梦,他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赶紧把袋子合起来,四下张望并没有人发现,他赶紧把袋子放到了电动车后备箱里,锁扣扣下,骑上车正要离开,谁知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迫近,一个女人喊到:
“大哥,等等!”
刘峰沉住气,不想自己显得那么慌乱,扭回头,几乎带着颤音回应:“啊?怎么了?”
女人小跑过来,刘峰看清这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个头不高留着短发,整身红色大衣的圆脸女子,呼哧带喘:“大哥,你刚刚看到一个穿黑色衣服的高个儿男的过去了吗?”
“没有,啊?什么袋子,我没见过。”刘峰一拧油门,穿过马路朝对面的小胡同钻了进去。
“唉!等等!”女人径直追上来。
刘峰以前上下班总走这条胡同,穿过这一带可以节省三五分钟的路程,但没有像今天这么晚过。这是一片要拆迁的险事房区,平时几乎没人走,路面还算平整。
刘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紧张之下说漏了嘴,但他知道后面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在找这个布袋,打着车灯岂不是暴露目标让人追?想到这儿他急中生智,关掉了车灯,将油门拧到底,借着月光与对这条路的记忆向前飞驰驶去,并为自己的巧手DIY感到庆幸。
月光下,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两个黑影在无人小区里移动。
刘峰电动车的速度达到了一百迈,在狭窄的民宅间的过道中穿梭。他的思绪早就将身后追逐的女人抛在了脑后。
“向前进!向钱进!真是苍天有眼,老子再也不用受那个臭婆娘的气了,我把这些金子卖了,跟她离婚!我就知道我会有今天!这袋子黄金得有三四斤,一斤等于500克,一克黄金300元,一斤黄金一万五,不对,十五万,那么这袋子里就得值……”
突然,他感到脖子一凉,思绪也断了。
刘峰的身体和车子穿了出去,倒下。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