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连绵一天的雨渐渐停歇,我枕着一片蛙声入睡,起伏的咕呱声连接到很远处,几乎压倒了缠绵一夏的蝉鸣。
我闭上眼睛,就是它们灵巧的样子,刚刚伸展出来四只小爪子之间是透明的蹼,有可能尾巴还没有彻底消失,它们暂时还不能离开水太久,所以叫一会之后就要重新爬回水里。在我上学之前,我养过无数次青蛙,每场夏雨之后,爷爷就会带我去那个久旱的河沟积水中找蝌蚪,一会儿便能捉十几只。拿小袋子装了,带回去养在鱼缸里,过不了多少时日,它们就长出了精巧的四肢,尾巴也渐渐退化掉,然后在下一个雨天,任它们跑进树林里。
不记得青蛙养了多少回,反正每次都开心得像等待收获的农民。可是上学之后,这样的事情便越来越少了,后来我高考后独自去了一趟那个小河沟,发现周围的树早已没了踪影,光秃秃的地面上再没什么遮挡视线的东西,我远远就能看到那个小河沟——如今已经成为污水排泄的入口。我突然间有了点孤单的感觉,仿佛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距离那么近,如今已经远到面目全非,无法辨识。
我今年二十五六岁,大学已经毕业,手里揣着一个或几个职业资格证书,再没有大把时间去捉蝌蚪了,曾经背得潇洒地古诗文,念得顺口的英语,伸手就来的地图,渐渐的都静默到尘埃里。
我今年二十五六岁,参加工作两年或更多,已经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小实习生了,我还远远达不到行业大咖的耀目风采,我只能谨慎地背负生存的重任,匆匆前行。
我今年二十五六岁,可能还在爱情驿站流连,也可能早早步入婚姻,甚至有可能做了父亲或母亲,早已不是那个一杯奶茶就能动心的年纪,我所忙碌的,可能就是未来几十年重复不变的生活。
我今年二十五六岁,突然意识到我用了十几年时间学会的,学校的规则已经瓦解,我开始进入新的游戏规则。我开始成为一个社会人,用自己的双手和大脑支撑起自己的生活,或者和志同道合的爱人撑起一个家的生活。开始发现,原来新的游戏规则里没有作业,再也不用点灯熬夜背单词、算方程式,不用龙飞凤舞写完字去看一会电视;开始发现,好像再没有人可以决定我的周末如何度过,再也不用担心睡到中午会惹妈妈生气;开始发现,似乎除了手机、逛街、狂吃海喝、电影K歌,就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像养青蛙那样开心过,这日子过得真是无聊透了。
我在群里说很无聊,接着便有两个好友连声附和,我们都是二十五六岁年纪,都有稳定的工作和生活,稳定到我们站在二十多岁的时间点,便可观望生命尽头的喜怒哀乐。好像我们从二十五六岁开始,未来每一天都是昨天的复制。
A说,有一段时间,我周末准备考驾照,每个周天都要去练车场一整天,虽然一天下来很累,但是认识了几个有趣的人;B说,我曾经以个人身份参加一个项目,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忙碌,拿到项目结束的报酬时,我开心的吃了一顿大餐,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短暂的忙碌之后,依旧是淡到乏味的生活。我们今年二十五六岁,未来还有一万多个相似的日夜,在皱纹尚未爬起的年纪,开始感叹日子的无聊。或许我们有朋友,可是当我们想聊天的时候他们恰好正在加班赶项目;或许我们也遇到了自己的人生伴侣,可是当我们想说说心里话的时候他们可能恰好正在熟睡;或许我们还有孩子和父母,可是当我们心里有孤闷的时候他们可能谁也无法切身体会。我们可能什么都有了,唯独缺了一个自己。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如选择一个自己的爱好。也许并不奢望有朝一日,它能够成为变现的资本,带来荣耀和名望,只是期待着,一个人的时候还有件开心的事情去做。当没有人能够陪在身边的时候,还有一件事情打破自己的孤闷;当没有人能够理解的时候,还有一个信仰能够熨帖自己的心情;当脸庞随着漫长时光老去的时候,还有一样瑰宝在熠熠生辉;当上万日日夜夜带走青春的时候,还可以还时光一份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