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戴上笼头
——致新上学的孙女
悦，我可爱的小孙孙、小爱宝，今天你正式入学，步入所谓人生意义的行为套路，开始亦步亦趋的规范化程序化生活了，用我妈妈也就是你老太曾在我上小学那天说我的一句话“我娃从此戴上笼头了”来说你，你这小白兔也是戴上笼头，不能再整天的撒欢，不能再无拘无束了；你老太还曾在给我缝好书包、给我背上后，抚着我的头说：“男服学堂女服嫁，我娃这就要有人管了，从此就要懂事起来了。”小孙孙，你的管教从今天起也当正式由爸妈的主管交由学校了，以后你就是学校的人了。
今天天气好生的照顾你哦，昨天还是火辣辣的热，今早就正式有了秋凉，一阵一阵习习的新风把暴躁的夏天收拾了去，展开的是爽适而明丽的秋的光阴，出汗是不用的了。桂花腻人，石榴招人，这都是在装饰你上学的路。小爱宝，今年的夏与秋的切换应是以你入学这天为标识的呀。
爸妈给你标配了全新背背书包和文具以及小雨伞、雨鞋和学生公交卡；国家已统一代你们交了学费书费，你报名已没这个缴费事项了，只交服装费和其他少许费用即可。你的学校是市实验小学，距家一条街两站路，这是国家“就近入学”政策赋予你的便利，妈妈只需送你一至两次，爷奶只需接你一至两次，你就可以熟悉路径放心大胆的自去自回了。
想必你不会恐惧学堂，因为幼儿园几年的读书预演，所谓老师，所谓同学，所谓上下课，所谓秩序规矩你都差不多上道了，笼头其实早已不知不觉给戴上了，现在的“正式上学”无非是此前浅正式上学的正式化了，不会有从头起的强制式施加造成的一时不适感。这一点你比爷爷我当年强多了，爷爷当年上学前什么学习形式也没接触过，对上学好奇而生热望，想那“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的歌声好带劲，好有精神，可是热望中又隐隐害怕，听说老师罚学生站，戒尺打手掌，还有三架梁子三条沟的上学路，大同学欺负小同学，晚归路上，大同学腿长跑得快，在前面大呼狼来了，小同学吓得哭叫，山路跘的只摔跤，追得喘不过来气，裤子都尿湿透。
好在这都是一场虚惊，实质上待爷爷我上学时，那些传说都已过去，生产队的耕读小学办起来了，已经可以不跑路在一个村庄就把学上了，与你现在这方便差不多，只是学校没你现在这么好。我那学校是农户提供的一间小屋子，几块土坯支起一块长长木板就是一排同学的课桌，小板凳还是从家带的呢。老师是从田间来的，新社会读了几天书的一个村民，识字不多，仅仅比我们早识了“人手足，口耳目”几个字而已，还不及我父亲你太爷当年识的“上大人，孔已己，化三千，七十贤，八九子，佳作美，尔小生，可知礼”那些基础字多而古深呢。
再简陋也是学校，再水平低也是老师，爷爷我的小学就是这样开始的，挺好的。每天斜挎着你老太给我缝制的清布书包，天不亮就爬起来嚷着要让你老太快点做早饭，说要上学，没有从“自然娃”到“规范娃”过渡的不适应。你爸爸当年也没不适应感，他与你一样都是改革开放后的产物，幼儿园早早的为你们植入了读书的因子，养成了初步的以学为家的心理习惯。记得你爸上学的第一天也是你今天入学这个时间，是他的爸爸你的爷爷我送的，那时尚需缴学费、书费、卫生费、防疫费、班务费以及教育附加费、集资修路费等等一大谷堆费，缴得你爷爷我呲牙呀。没办法，那时国家一切都还在起步，只有那时的缴费才有你今天的不缴费。缴罢费，到班上去，看到你爸爸两眼目不转睛的盯住我离开校门，我的心一揪，想到一个稚嫩的小雏鸡式的孩子放到这大大小小孩子堆里会不会被人踩着压着，我就一下子莫名的辛酸起来。第二天，我没敢送你爸到校，只送上去学校的公路，可我目送他纤小的身影掩盖在大大的书包下，吃力的朝学校走去的背影，我心一下子又酸的不行，流泪了。怕人们嘲笑这个大男人流泪，我捂着面迅疾转身去上班。
孩子从父母怀抱到学校怀抱，尽管只是转一下手而已，可父母的心却经不起，也许是因那细密不透的爱吧，有那么一小会的小小的心颤和牵挂。看来，正式上学的不适应感不是学生本身，倒是家长了。小孙孙，今天妈妈送你到学校，她转身时你别望她，你把注意力放到前后左右的新同学那里，这样妈妈会大步离开你们的校门，两三天下来，你习惯她也习惯了。
小孙孙，爷爷以一个过来的读书人和职业教书人在你入学的第一天给你说说关于读书的一些认知，这就是千好万好唯有读书好，千省万省读书不可省。人生尽管短暂得许多事安排不过来，但你无论如何还得拿出人生一开始的那黄金时段去读书，这个时间几乎耗去的是你一生最好年华的三分之一，但是值啊，磨刀不误砍柴工啊。人世上最早出现的那个人也许不是读书人，但我猜想并深信那第一个人从上天那里学到了活下来的技能后随即就做了老师，紧挨着他的第二个人就绝对做了他学生，成为读书人了，继而这读书人又做了老师，成为师之传人。人需要这么一个向前人学习的成长期和向后人传递的延展期，这个成长期应该最好是在学校完成，在一段专门时间里修炼完成。正像竹笋，你别看它多粗多高，它嫩着呢，需要铆着劲长一个阶段，一层一层离皮。不长足时间不成竹子，一辦就断。这个阶段不可逾越，更不可以种种其他方式替代，读书就是这时的成长。
连宋真宗这个最不愁就业的皇帝老儿就做《励学篇》，道尽书中好处，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如簇”诱惑新学子，鼓励他的儿女和全社会人把读书作为人生最受用的事来对待，这尽管把读书的功利目的和实用主义心态说得太赤裸，太露骨，彰显尽了读书的俗气，降低了为学的志气，但是说实话无论从存在主义哲学还是从唯物主义人生观来审视读书，他都是对的，谁读书的第一出发点、欢喜心不是基于这些好处方才“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呢？说具体一点、实在一点，读书就是为就业么，为更好地就业么，为“齐家”么，在此基础上才是更大的抱负啊！所以，任何时候不要慢待了读书，不要马虎了读书，不要丢下书舟去过河。
小孙孙，正式读书了，你要学到好多好多新知识了，也许会与幼儿园接触的知识有些重复，不要紧，不久就要显示出年级课程的不同来。首先是语文数学，由浅入深，所谓深，就是不像幼儿园那么简单了，每道题不是你不抓抓脑袋就能做出来的；其次是外语美术音乐体育，老师要正规的教你怎么画怎么唱怎么做操，这些都是按国家课程教育标准来施教的，掌握到方法，你就会养成相应的素质了。
语数被称为长线学科，后者被称为短线学科，长线学科课时相对多，会伴随你一直到高中，整整12年，短线学科课时少，会在某一学段停下来换上其他学科。语数每周大约是五节，反正每天都有，算下来你的基础教育大约每周要用一天时间学语文、一天时间学数学，12年下来，你将要用将近三学年的时间学语文、三学年时间学数学，这就是长线学科的“长”。有人质疑有必要把这多时间和精力花在这上面么？是否实施了重复教育，浪费了时间？不好说。爷爷是教语文的，曾探讨过语文基础教育，三千基本识字量加上语音、词汇、标点符号、语法、修辞等基础知识，应该在小学大体可以学下来，再用一学期阅读三五百篇课文，阅读能力可以形成，似乎可以节约一学年时间，但自从12年学制和12门课程确定到如今，一直如此坚持着，存在就是合理，也许它合理吧！汉语拼音从小考到中考到高考，字词句篇从小考到中考到高考，作文从小考到中考到高考，烦是烦了点，考是还得考；当然它也挺管用，待你大学以后参加公务员考试，就还是这些考试类型，以你早期训练好的答题思维模式去应对，基本应付裕如。语文素质其实不等同于语文基础知识，还有口头表达和书面表达，还有思辨能力和相当的语文现象的储备。
数学没有重复教育，只有不断纵深教育，从小学到高中，步步紧，步步高，每一阶段都松弛不得，断档不得，数学以记公式为基本功，以解题为能力，它的素质教育就体现在对抽象数理的形象悟性上，多难的题只要悟性好就迎刃而解，数学的基本功靠勤奋，数学的悟性靠天分，要是遇上善教的老师，把抽象的逻辑推理讲得像邻家大妈说家事，一折一溜，清清楚楚，你听得津津有味的话，那你悟性就有了，死疙瘩题也解得出来。12学年中的数学学习，可能毕生用不了那多，除非从事理科深造的学生们，可是你也得好好学，那是高考很大一坨子分数哦。
有个不当事先告知你的事儿，爷爷我还是想事先告诉你，这就是当下的不尽科学的学制现象——不允许跳级留级，也许因为生源太多、教育资源尚不充分的缘故，也许涌着来的学生，没那么多的师资和教师照应不了，再提前挤前去或退下来一批学生，造成常态的失序，那整个基础教育阶段就乱序了。所以，它不管你学习多好多差，我们的义务教育里没有跳级也没有留级这一说，如果可以跳级攥攥劲说不定把漫长的基础教育期缩短几年；如果可以留级，在成绩某时疏忽落下了还可以回锅再补回来（不过，留级吃嚼过的馍，那也很难受），然而，现行教育管理把这点杜绝了。好也好，差也好，跟着节奏走就好。当然，这说给你，你千万别把消极的一面记上心，千万别把努力学习、好好学习的上进心打消。我相信我的小孙孙不是那样的孩子，会以最好最积极的状态迎接并完胜每一节课，紧跟教学的步奏，12年一步不落的步入大学门槛。
在这12年里，你将会遇到几个学习提升的换挡期，这与你生理成长期并不同步。换挡期务必换好档，否则就不知不觉拉下来了，拉下来了你可能还不知所以。在二年级到三年级这个过渡阶段是个换挡期，它不同于一年级到二年级，也不同于三年级到四年级，是因为从二年级到三年级要大跨一步，语文从学写句子写片段要开始学写作文了，作文是个拦路虎，如果老师一开始就给你讲什么谋篇布局呀、过渡照应呀、主题中心呀什么的，那你准一下子就被这些庄严的知识给镇住了，下笔就不免迷糊，如果老师鼓励你“文从胡说起”，有啥说啥，想哪说哪，先写了再说，那你会觉得作文挺好玩，作文就是把知道的想到的写出来，那你就很有兴趣的进入这个新的语文学习形式，爱上作文，以后你就会一路以作文为歌，唱着跳着学语文，这个语文换挡期你就大跨一步。数学在这个换挡期加大了运算难度，也增加了题量，要特别注意解题技巧和方法，不要怕绕，不要怕难题，要以解难题为乐，知难而上，只要不服难，这个信心有了，后面再来的数学知识就会成为你追逐的兴趣，数学换挡期就胜利的换过来了，以后一个时期里基本就顺风顺水。这个阶段会增加新课程，诸如外语什么的，这不要紧，一般没难度，当堂消化即可。
爷爷我当年没感觉到换挡有啥不同不适，是因为我遇到了好老师，那老师总是宠我爱我，我做对做错了题，他仍夸我，真诚夸我聪明会学，其实我心知我没那么好，一些题都做错了还夸，好不好意思。为了让老师不白夸，我就私下里用功再用功，悄悄问同学，悄悄做一遍又一遍，最终能心安理得接受老师的夸。后来当爷爷我也当老师后才知道，老师夸学生是必须的呀，任何时候都不过分，没有错夸谬夸的，爱是教书育人的本质，爱的翅膀下永远是老师一颗慈母的心。你爸爸当年就没你爷爷幸运，他就在这个换挡期出了问题，他班主任几次疾言厉色的叫我去谈话，甚至说，你这娃子笨透了，我教不了，你领走！三番五次后，我忍无可忍，向那老师扔了句“你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这是义务教育，没有宠优嫌差的道理！”说罢我起身就走，那老师好一阵恼怒，之后该教还得照常教。不过，你爸爸是个好孩子啊，老师怎么不友善的对待他，他总是一如既往的学，该问老师的照问，他对老师除了尊敬还是尊敬，最后把老师感动得不行，老师彻底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他的成绩也顺理成章的跟上来了。
再说换挡这档子事儿。小学毕业到初一，也就是义务教育的六年级到七年级这个过渡又是一个换挡期，从小学生转身为中学生，语数外都大大增加难度，课时增加，在校时间拉长，学习强度自然有所增强，这需要很快适应，适应的方式是提高做题效率，效率提不起来就只有拿课余时间去追赶了。以勤补拙，这最好不用，但赶不上教学进度时就不得不如此了。初中二年级新增起始课物理，初三新增起始课化学，这算不上换挡期，新课新鲜，就那一本两本书，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到初三全背下来也没问题。
从初中到高中，这是学习质的裂变，如果说义务教育九年基本上算是训练识记的基本功的话，到高中那就是训练能力的阶段了，说具体点，此前的考试大多是读书本考书本，那高中及高考的考试基本不与课本相干了，课本滚瓜烂熟也没用，课本只是个讲课的凭借，是个引子，课本是“一”，你需要由这个“一”去知多，所以许多中考优异的考生到高中拉下来。如果初中后期，老师注重朝培养能力方面引导，到高中这个换挡期就会很快换过来，迅速进入学习新阶段。初中只注重死知识灌输，到高中初期就吃力的很。
爷爷在这里一股脑把基础教育全过程都说了，有点压着你了我的小孙孙。别怕，既为耕耘不惧地亩，若踏校门便是书虫，既然人生必经，那就索性跃马长空。古人说读书志向时，常说不为良相既为良医，这是说读书除了我前面给你说的基本目标是就业以外，还要有个就业的崇高追求和做人抱负，良相和良医，一辈子不一定就是那俩职业，是说要有如此情怀。良相是救世，良医是救人，世上没有比这更高尚的读书志趣了，从小厘定，长大无论干哪一行，干好了都是救世救人。你太爷熟读四书，毕生种田种地，身上的文化气息曾滋养了村民，村民们种地因此而别有一番风味，他是位村民敬重的文化农民，我感到他一生深深影响了那山那沟那人。爷爷我毕生从事的是最普通不过的教育事业，一辈子没离开过故乡的教育一步，在教书的每一天都是抚摸着学生心灵备课讲课，曾救助了那些攀登路上的弱势者，教一批学生结一批挚友，爷爷我回首42年的从教生涯，一直不失良相良医情怀。你爸爸从事法律工作，他忠诚自己的职业，持守法律的公平公正，做事严谨认真，很像他读书时的孜孜不倦，这一点你与爸爸耳鬓厮磨，应该感觉最深，受影响最多，你爸也是有读书人最基本的良相良医情结的。小孙孙，你童年的理想早有了，不论做飞行员还是科学家都好，记住葆有我们这个祖传的读书品质和情怀。好了，爷爷就说到这，为正式上学的小宝致意！
2017年8月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