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容若的词是坠入明月心湖的一颗颗碎石,每回读,总会让她心波难定。她有定期读容若的习惯,也必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她希望在阳春三月的时候,遇见一个容若般的男子。上个月起,她就已经18岁了,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大人了,可是那个如梦的期待依然继续着。
现实是,她的梦可能随时被远方的枪炮所摧毁,这个湘西边陲的小镇虽然给了她和父亲安逸的生活,可是她也隐约知道远方在发生着什么,六岁的时候,父亲带着她从北平来到这里,她的记忆里还保留着学生运动时街面的惨烈景象,当时,父亲明盛海连连对她说:不要看,月儿不要看。可是,那血泊中有她的母亲啊——一个激进的大学教师,她怎能不去看,月儿,不要看,她看到父亲满眼的担心,是担心她因为失去母亲而内心产生阴影,还是担心像失去母亲一样失去她?或者两者都有。她只知道,那次运动之后,父亲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到了母亲的故乡,或许父亲讨厌失去的感觉,才选择远离自己的故乡,而在母亲的故乡过着安逸的生活。可是,生逢乱世,哪有永久的安逸呢,父亲也明白,但是父亲从来不与她提外面的形势,也不让她去了解,“月儿,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要过好当前的生活就好了”。渐渐地,她对外面的情况就不再那么感兴趣了,只是专心过好当前的生活。
当前的生活是,父亲依然在镇上的小学当教员,每月有稳定的微薄收入,闲暇就翻译西方名著。她从六岁起就一直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习知识,18岁生日一过,父亲准备举荐她去小学做教员,而自己就要专门在家翻译名著了。父亲和校长李伯伯是好友,这件事是两人在明月家谈成的。
“我现在精力大不如从前了,而月儿已经习得我毕生所学,我想她应该能够胜任小学教员的工作,而我也想专门静下心来翻译国外优秀的文学作品给中国的年轻人看。云庭兄,这事,还要拜托你了。”
“哪里的话,月儿的学问是你教的,那定是没问题的了,盛兰兄,你就专心翻译吧。”
“来,月儿,给您李伯伯把酒斟上”
“盛兰兄,你客气啥,月儿,欢迎你随时来学校上任”
“谢谢李伯伯,到时候还请李伯伯多多包涵我这个新手啊。”
“哈哈,好,不过我相信月儿你一定没问题的。”
“月儿,到时候可不要辜负我和你李伯伯对你的期望啊”
“爸,您放心吧,我绝不会给您丢脸的。”
吃完饭,李伯伯和父亲在书房聊天,而明月也回到卧室,翻开了容若的词集。“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明月反复咀嚼这句话,一见钟情是什么样的感觉?明月还有点懵懂。不过,一见钟情之后不要太痛苦,要顺顺利利的才是最完美的,明月开始遐想。。。
一个月很快过去,父亲在家时不时传授她教学经验,而李伯伯在学校也很关照她,让她在一个月内迅速成长,她很快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游刃有余的年轻教师,她很享受当前的生活,因此经常在心里默念,战火永远不要来,偶尔也会遐想和她的容若见面的那一天,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容若在何方,长着什么样的脸庞。
来自扬州的一封书信却彻底改变了明月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