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这东西大多需要通过一定时间的交往,在接触中逐渐产生。
也有例外,某些特定状态下,因所处角色的关系不得不信任。比如我对领导的无条件相信,又比如卫东对两位货车司机信守承诺的预设都是必须的。尽管内心也不那么完全确定,但是除择相信,并没有第二个选项。
财务科长一阵指责,心中莫名的怨气总算消得差不多了。毕竟当事人的解释虽不能说无懈可击,但仅凭她揣测并不能认定就一定有诈,何况一把手也已明确表了态。她是聪明人,知道任性的尺度,纵然对卫东有一万个不信任,纵然再相信自己的推测,相信她代表了正义,但要真正为此与厂长对着干,她还没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意愿。不只是她,还有她的先生都是因为这位新来的厂长才得以进步,坐到了目前的位置上。虽然企业每况愈下的现实状况,这样的位置上只剩得操心费力,含金量已丢了很多,但或许他们与我一样也是“乐在其中”,当然不会愿意因为一件严格说都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事而冒犯一把手。况且已经出了气,实在没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必要了,这才将语气缓了下来。语气缓了,却并不意味会如厂长要求的那样即刻就能解决,所有手续得一丝不苟地完成,否则别想拿走一毛钱。这是角色赋予她的职责,可以继续在规则内行驶权力,相信即便厂长知道了也会无话可说。严苛或赦免,尺度由心情决定。
尽管没能马上如愿以偿,但财务科长的语气貌似给卫东吃了定心丸,完善手续其实也只是一张入库单。从装车开始就很小心,仔细看了批号和出厂日期都没问题,一路上更是十分小心翼翼,哪怕当了两天山大王,哪怕阴雨绵绵,但他确信货保护得很好,没被偷,也没被污染。等货一卸车完,入库单自然就到手了。知道即将大功告成,卫东赶紧拽着和他在一个驾驶室待了三天的司机从财务科蹿了出来,边走边大声说“走,去看看货下得怎样了。”
他的真实目的不只是要看卸货情况,如果只为了这个,他一个人去库房就行了,没必要拉着驾驶员和他一起。他的真实目的是在他们收到钱之前,再确认一遍当初双方达成的共识。眼看就要万事大吉,他必须提醒驾驶员,运费并不全部属于他们,有一部分是自己的。两位师傅看起来很本分,但也不齐会不会“使坏”,到时候装忘记一走了之。他得提醒提醒他们。
卫东很是无助,他明白如果驾驶员到时候不认账,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唯一可做的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是他在重庆那个货车停车场找车时就知道的风险,但不得不冒,牌在别人手上,他只能相信他们不至于翻脸不认人。
“你放心,说好的事当然不会反悔。只是你们抓紧点啦,实在耽搁不起了,你知道这趟我们有多亏。”师傅认真说道,像是给卫东追加了一颗定心丸。
“好的好的,我马上,马上。”卫东说着冲下了楼梯,向库房跑去。说不清是金钱的力量,还是信任的动力。
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厂区小道的尽头,那是他希望的起点。
早安,八月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