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慢悠悠的向前开去，没有一点声响；铁轨两旁的樱花随风散尽，没有一人向往；电线群上的乌鸦此起彼伏，没有一丝忧伤。而我站在车厢内的自动门前却是望穿秋水——难得一遇的应聘机会快要不翼而飞了……

“阿姨……”我朝柜台上看了一眼，清洁工阿姨正在灰头土脸的工作着，以至于我为我的迟到感到无地自容。我环顾四下，一台古董跑车静静地沉睡在玻璃幕墙那边的车库里，宝蓝色的光泽引人侧目。

看来这次不会再被无良老板坑了。我暗自窃喜。

旋即，我的目光再次往前台背后的光景探索，灯仍然是亮着的，我还有机会。

“美女……”我换了一种口吻，再次向清洁阿姨追问。

“你来找谁……我们已经下班了。”她头一不回，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我是来应聘的，我来找执行经理皮特。”我继续补充道：“……我看见那边的灯仍然亮着。”

“你走运了小子。皮特今晚加班，不过我可不能确定他会为了不守时的家伙再费一番工夫。你在这里等着。”清洁阿姨指了指饮水机所在的方向，然后抄起前台的老式电话，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听起来似乎是方言。

我无事可做，便如她所愿往饮水机里打了一纸杯水，出乎意料的是，热水到这个点仍旧供应。约莫过了一分钟，她大概指明了皮特所在的办公室，示意我立刻过去。我不敢东张西望，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已经犯不得一丝错误了。

到了皮特的办公室门前。

刚刚想敲门，门已经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时尚的OL，我本该称赞她的独到品位，然而她大开的胸襟和满是皱褶的裙子早已出卖了她。她低着头往我的一侧躲去，黑色秀发遮掩下有点褪色的唇彩引起了我的注意。

“进来吧。”一个声音把我的注意力分散开了。

是个老家伙。至少从墨里藏针的毛发和胡子里可以看出些许端倪。我想他就是皮特了吧。

他向前迎了过来。似乎为了让刚才的女人能好好离开，他才这么做似的。

我向他鞠了一个躬。抬头的时候我看清了办公室的全貌：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动物皮毛，满是灰烬的壁炉些许日子没用过了，往上是一些小玩意和装饰品，一副画满天神的油画旁边是胡桃色的书柜。

“本来晚上有三个秘书陪我快活，现在我只能靠左右手让自己爽一爽了。”皮特说完，找到自己的皮质靠椅坐下，“打动我吧，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我为我的迟到，向你道歉，皮特先生。”我必须承认我此时此刻被吓傻了，只能胡乱找些话搪塞过去。

“坐吧。我看过你的简历，一般般，老实说实在提不起我的兴趣。”皮特先生把电脑打开，顺手拿过一旁的马克杯，咖啡已经凉了。倏忽他从柜子里找出一张A4大小的纸，又把钢笔盖扭开。

“看你的外观，屏幕大小中规中矩，亮度380尼特有点低，对比度还行，不过分辨率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撑死达到720p的水准吧。”他直入正题，故作严肃，在纸上记录着什么，隐约看到了“外观平庸，工艺粗糙”几个大字。

我借玻璃的反光照了照镜子。脸不大，肤色暗哑，长相老实。和他描述的并无二致。

他朝我的眼睛看去：“摄像头多少像素？你简历里没说。”

“虽然只有400万像素，但是我带了UltraPixel矫正玻璃片，能够带来进光量的提升。”我扶了扶眼镜。

“毫无卖点。今天早上来应聘的家伙，不是拥有光学防抖，就是集成镭射对焦……你的光圈大小，对焦时间，单个成像像素等都达不到主流水准。”

“处理器，仅双核，运行内存，仅1G，你用什么来证明你的工作能力呢？”皮特继续毫不留情地说道。

“皮特先生，我并不认为处理器核心数和运行内存的多少等同于用户体验。高效率一直是我奉行的工作准则。而且我的续航时间很足，任劳任怨，不在乎加班。”在一本畅销书上看到的话，此时此刻终于派上用场了。

“就算这些我都暂且相信你。外语的能力可是决定你的上限啊。”

“我并不想自卖自夸，但我精通四种语言。”

话闭，我向皮特先生演示了普通话，粤语，潮汕话和蹩脚的英语，他的表情让人难以理解。

“……这可能对接触某些暴发户会有点用。另一个问题，据你的病历，你的发热情况并不乐观。”皮特再次看了看他的电脑，满是老茧的手指在银色的触控板上熟练地来回滑动。“运行高功耗的程序时发热达到峰值，最高达到44度，集中在摄像头附近。皮肤的比热容大，很容易会让其他员工感受到热量，造成串扰。”皮特继续说。

我对他的高标准无言以对。

“还有一点。你0至100%充电时间竟然需要10个小时。像今天这样的迟到也是拜充电时间所赐吧……”皮特盯着我的眼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呢？没有就等待我们的邮件通知吧，今天到此结束。”

夜色笼罩。

回去的路上我又看见那台宝蓝色的古董车。我捡起一颗石头，砸了就跑。我很开心。我决定去一下美容店做一下贴膜美容，顺便换一身壳子。像我这种杂牌机就是很难找到工作啊。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在这个数据化的大时代，我仍然会努力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