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医馆虽然开业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长安城里的名声却已然不小。
年近古稀的肖大夫,从医足有五十余载,什么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病都见过。
若是你的病还有得治,那么他一定治得又快又好。
若是你的病已无药可医,那么他也一定会让你舒舒服服地离开。
所以长安城里的居民,一旦得了重病,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肖大夫,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肖氏医馆。
这一日,医馆才刚开门,就有一个须发杂乱、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肖大夫,您可一定得救救我!”中年人的声音和他的面色一样憔悴。
肖大夫盯着眼前这个中年人良久,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惊道:“你是......平远镖局的赵总镖头?”
平远镖局在长安城的名声比肖氏医馆还要大,作为镖局的一把手,赵总镖头的名气也丝毫不亚于肖大夫。
据说,赵总镖头的武功极高。
昔年在闯荡江湖之时,他的那柄雁翎刀曾划过很多高手的脖颈。
待他进了平远镖局后成为赵总镖头后,有他随行的镖车,每一辆都是平平安安地到达目的地,一枚铜钱都不会少。
所以在认出眼前这个面色惨白,气息紊乱的人竟然是赵总镖头后,肖大夫的脸上满是惊讶。
“是我。”赵总镖头有气无力地应道。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睡个好觉了。”
“为何如此?”
“这半个月来,我总是做噩梦,梦里有许多面色惨白,浑身是血的人围在我的床边,伸出手来抓我......”赵总镖头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显然又回想起了梦里的场景。
肖大夫道:“你可认得他们的面孔?”
赵总镖头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自然认得,他们......他们都是......”。
肖大夫道:“都是那些死在你刀下的人?”
赵总镖头苦笑一声,道:“身处江湖,难免会有争斗。我杀的人,又何尝不想杀了我。”
肖大夫:“既然你过去不在意这些,为何现在又因此困扰?”
赵总镖头道:“困扰我的不是噩梦,而是窗外的人影!”
肖大夫道:”人影?“
赵总镖头道:“每当我从噩梦中醒来时,我就发现在窗户外站着一个人!”
肖大夫道:”这个人是谁?“
赵总镖头道:“我不清楚,甚至连他是人是鬼都不清楚。”
肖大夫道:“我从来不信这个世上会有鬼神。”
赵总镖头道:“我也从不相信,可现在却不得不信。”
肖大夫道:“为何?”
赵总镖头道:“因为当我追出去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肖大夫道:“这世上没有人的身法比你快?”
赵总镖头道:“绝对没有!”
肖大夫沉思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这是什么病了。”
赵总镖头激动地站了起来,颤声问道:“什么病?”
肖大夫道:“疑心病。”
赵总镖头道:“疑心病?我为何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病?”
肖大夫道:“你因噩梦的缘由而无法得到充分的休息,身体疲乏和心理压力得不到缓解,长此以往,便产生了幻觉。”
赵总镖头道:“幻觉?”
肖大夫道:“你的窗户外是不是有颗树?”
赵总镖头奇道:“是有一颗年代已久的老槐树,您如何得知?”
肖大夫道:“你看的人影,便是那树的影子。”
赵总镖头摇头道:“不可能,我看的很清楚,那一定是一个人!”
肖大夫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一副药,明日再来找我。”
赵总镖头道:“这是什么药?”
肖大夫道:“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你若不想再看见那个人影,那么就该相信我。”
赵总镖头迟疑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赵总镖头再次前来,气色已比昨天好了不少。
肖大夫道:“看起来这药似乎起了点作用。”
赵总镖头摇了摇头,道:“大夫,我的噩梦是少了一些,可还是能够看到那个人影。”
肖大夫道:“那是因为这药的疗程还没有结束?”
赵总镖头道:“还需要多久?”
肖大夫道:“按照你目前的状况,还需要三个月。”
赵总镖头惊道:“为何要如此之久?”
肖大夫道:“心病可不比寻常的疾病。若想要根除,还是按部就班治疗最为妥当。”
赵总镖头道:“好,只要能够睡个好觉,再受三个月的罪也是值得的。”
三个月的时间并不算久,可对于赵总镖头,仿佛是过了三年。好在肖大夫开的药在慢慢生效,赵总镖头的噩梦也越来越少。
今天是最后一次拿药,赵总镖头很早便来到了肖氏医馆,像往常一样接过了肖大夫手中的药包。
“这便是最后一包?”赵总镖头问道。
“不错。”肖大夫满脸笑容。
赵总镖头长叹一声,道:“我真的好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肖大夫道:“今夜一过,我保证你将再也看不见那个人影了。”
赵总镖头心头大慰,拜谢而去。
今夜的夜晚格外安静,赵总镖头很快就已入睡,睡得很香。
一夜过去,他果然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影了。
因为他的的确确睡了个好觉,好到再也没有醒过来。
是谁杀了他?
是那个人影?是肖大夫?还是他自己?
没有人知道。
唯一有人知道的是,长安城不再有肖氏医馆了。
听说肖大夫是因为没有治好赵总镖头的病,自觉有愧,在砸了自己的招牌后,便立刻离开了长安城。
至于他去了哪里?换了什么名字?
同样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