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乡村,关于食物的认知几乎都是来自于母亲的厨艺和极少数的宴席经历,看到电视里外国人吃汉堡包的镜头,对这种西方的食物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憧憬着自己将来也能吃到这种“时髦”的食物,但在当时的环境下,这的确是一个久远且奢侈的愿望,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后来城市中心转移,我所在的乡村成了城中村,村旁建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园,为了拓展客源,游乐园给我们学校每一个学生发了一张免费门票,父母破天荒的给了我5元零花钱,让我去乐园里玩,这个金额在当时同龄人的零花钱里已经算是很高的了,毕竟一张碰碰车的入场票也才2元。
乐园的游乐项目很多,不过大多数的同学都只是看看,动辄几块钱的票价可不是我们这种乡村学生可以负担得起的,我手里的5块钱也都快攥出汗了,当我下定决心要把它消费到摩天轮和碰碰车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广场上支起了一个摊位,一个打扮整洁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人做起了我梦寐以求的汉堡包。
摊位旁站了很多同学,鲜有人买, 因为一个汉堡包5元钱。 我也在一旁站了许久,看看摩天轮,看看汉堡包,再看看碰碰车,再看看汉堡包...
如今,我已经记不太起来当时的心路历程,总之是作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之后,把钱递给了师傅。
“叔叔,我要一个汉堡。”
旁边的学生向我投来了艳羡的目光,这让我我很享受,这种享受甚至让我觉得已经值回了一半的钱,然后就是等待,看着摊主在烤盘上滴了些油,放上一块肉饼,慢慢的飘出肉香,肉饼快熟的时候,把切开的面包抹上黄油,也放到烤盘上,再摊一个鸡蛋,把肉饼包裹在蛋饼中,铺上番茄、菜丝,捏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酱料,用包装纸粗粗的一包递给了我。
当我从摊主手上接过汉堡的那一刻,仿佛时间就慢了下来,我并没有着急的剥开包装纸去尝这期待已久的汉堡,哪怕我已经饥肠辘辘,口水满溢,因为相比起来我更享受身边的同学期待和艳羡的目光。
我跟他们不熟,一个价值五块钱的汉堡,我也并没有与他们分享的可能,可他们还是眼睁睁的注视着,等着我咬下去的第一口。
他们的这个愿望,我还是满足了,我拿着汉堡并没有走开的意思,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的打开了包装,仪式般的注视了汉堡几秒,张嘴咬了下去。
然后是咀嚼和回味。
「这肉饼怎么这么腻!」
「这着黏糊糊的调料是什么!」
「这玩意儿不如肉火烧好吃啊!」
我脑中不断的回转着这几句话,咀嚼的表情却是幸福和回味的。
摊主和身边的同学鸦雀无声,静静的看着我,等着我说点什么。
「我艹,好吃!」
没错,我用尽一生的演技,飙了一句,然后迅速的走开了。
回想起来,那一刻我品味嘴巴里期望已久的汉堡味道,无疑是失望的,但明显有什么驱动我说出了上面这句话。
期待已久,倾尽零花钱买来的汉堡是这样的味道,我是不是傻X,不,我不能承认。
如果我说不好吃,别人会不会认为我不识货、没品位、吃不惯时髦的西餐,不,我不能承认。
就这样,在不断的自我暗示下,我满脸幸福的吃完了这个汉堡,并且向每一个遇到的熟人透露我吃过汉堡这件事儿。
后来,我跟学校里少数几个吃过汉堡的同学经常一起聊天,向别人描述汉堡的美味,如果有人对汉堡的美味提出异议,我们就会群起鄙视他的品味,斥之不够“洋气”。虽然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们这帮人都再没吃过汉堡,但并不妨碍我们形成了一个小的 「 汉堡捍卫联盟 」。
当然,多年之后,我吃过各式各样的汉堡,也知道我对汉堡的特殊印象,也只是因为那位不太专业的摊主所致,但类似 「 汉堡捍卫联盟 」 这样的荒唐事儿,却贯穿在我几十年的人生中,或别人或自己,时有发生,有些可笑。
例如,王铁柱不是星战粉,《侠盗一号》的梗他几乎都看不懂,现场看的都快睡着了,但媒体说好看,星战粉说好看,他也跟着叫好,哪怕说不出个所以然。
写这篇文的缘起,其实是前几天吃了KFC新推出的藤椒鸡腿堡,咬了两口,飙了一句 「真难吃!」,说完之后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汉堡的可笑经历,有所感悟, 「汉堡」这东西,只不过也是食物的一种,吃的多了,自然就有了自信,敢于吐槽了。
戴某DE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