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短视妈妈”是我这两年送给自己的口号,这样提醒自己是因为:我曾经是个短视妈妈。
杨小时候说话奇晚。很多人安慰我说男孩子说话晚是很正常的,长大就好了,可我还是心急如焚,杨不但开始发音晚,而且直到三岁还是只说单个词,从不说句子。杨三岁生日那天,我吓唬杨,再单蹦个地说词语,你就长不大啦!从那天起杨才终于开始说句子,而和他同龄的孩子们都能给家长讲故事了。
后来杨轻度口吃。杨经常一着急就“我我我”半天也说不上来下文,严重的那段时间,甚至我们会忍不住提醒杨“想好了再说”,但是越提醒杨就越紧张。我经常怀着感激、担忧、焦虑而又无奈的复杂心情望着站在杨面前听杨讲话的人的脸——他们中有的人会微笑着听杨说完,鼓励杨慢慢说,而有些人会暗自或流露出不耐烦。偶尔,会遇到不耐烦走开或索性打断杨的成年人,也会遇到稀罕地笑着学杨说话的孩子,杨看上去仍然很平常的样子,而我心底会波涛汹涌似的历尽煎熬。很多人安慰我说男孩子有这个问题的几率比较大,没事儿,长大就好了。可我还是每天都在绞尽脑汁中忧愁,练习绕口令、计划着报个语言班、多给孩子讲故事……有一次姥姥姥爷不经意的一句孩子的舌头是不是有问题还差点让我下定决心带着孩子去医院做手术。
“长大就好了”这句话,竟然那么遥遥无期、度日如年。
所幸有一点我始终在坚持:回避“口吃”这个词,不能让孩子给自己贴上标签、认定自己不行。一些诸如带着孩子去报班和去医院这种高调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终被我暗自打消了。回想那几年,我就像生活在乌云笼罩的天空下,苦心维护着一束阳光:让杨始终有一个健康开朗的心理,我知道,那是他健康生活的必须。
终于,上小学一年级时某一天,杨放学回家,第一次跟我提到了“口吃”这个词。我踌躇再三、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在后来接孩子放学时装作很不经意地跟班主任老师提起了这个问题,我是想知道孩子在班里的情况有多严重。真没想到,陈老师一番简简单单的话为我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她说,杨一着急确实是口吃,也确实有孩子们开玩笑,这些都是事实,关键是我们要客观地、综合地评价孩子。她说,杨性格很开朗,想象力丰富,见多识广,上课回答问题经常有精彩之处,所以杨发言是很积极的,老师们都在鼓励他,请家长放心。最后她悄悄指了指远处的杨,说,你注意到吗,孩子的右脚踩着左脚的脚背在站着,这种现象说明孩子在家长面前是有焦虑心理的,这才是你们家长应该注意的。
何其有幸,杨能遇到这样一位通晓孩子心理而又善良、细心的老师,能够这样全面地评价孩子,能够用欣赏的眼光看孩子,能够给孩子一个充满赏识和轻松自由的环境,让孩子开心上学、快乐成长!何其有幸,老师的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我的焦虑才是杨的症结。
那天之后,我内心焦虑、担心的阴云消散了,阳光照入心田,只剩下平静、感恩。每片树叶有自己的纹路,每朵花有自己的颜色,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们甚至难以用美或者不美来评价这个大自然,我们能做的,只是对伟大的造物满怀感恩之情。没有最完美的孩子,只有最珍贵的孩子。上帝博爱众生,给了我们一切,他什么都不缺少,我们能够奉献给他的只有一件东西,那就是——感恩。
几年来蕴育积存的内心的氤氲消散了,我对杨的笑容和表扬更多了,还多了一抹发自内心的自豪,杨杨爸也把从前毫不留情的斥责,变成了耐心的说服和鼓励。慢慢地,不知从何时开始,问题不再是个问题,甚至被渐渐忽略、渐渐遗忘了。
又是两年的守候过去了,现在的杨杨不但上课发言更精彩、学习更自信、心理更健康,还读了两百多本的小说和杂志、写一手漂亮的日记、非常爱学英语,更是经常被选去参加校合唱团、校篮球队这样的集体活动。因为他的阅读量大、知识面广、阅历丰富,跟他玩儿一会或是听他讲讲故事,都会被他内心的丰盈和时不时蹦出来的“金句”所折服,谁也不会想到他曾还有过那样磕磕绊绊的时候!
“长大了就好了”,其实是一种守候的魔法。在孩子的成长中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孩子的努力和我们的耐心等待,一些当时看上去是不好的东西慢慢地在时光中消失了,一些当时以为很难渡过的难关悄悄地成为了成长的路标,一些当时看上去很难做到的,后来,也终于做到了。孩子的成长,是一个令人惊奇的而又实实在在发生着的奇迹。
抬头望去,这是一片阳光灿烂的天空,乌云已经消散、无影无踪。想到前几年的自己,暗自垂泪、忧心如焚的日子,再看看现在的杨自信大方、健康快乐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长长地舒一口气。让我们和孩子一起向前看,向更高的地方、更远的地方看吧,我们都不要做短视的人,因为奇迹就在明天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