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白头老(六)

专打求亲的

胭脂和子阑的婚事定在一个月之后,因为再拖,肚子就要显形了嘛!凤九很高兴,回家跟爸妈讲!

老爹严肃的问她,“胭脂都结婚了,你呢?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老娘温柔的劝,“那文昌君不错,难得家世好,性情也好!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

白奕强硬的下通牒,“我们明天邀文昌君来做客,你不要失礼!”娘亲使苦肉计,“为了你这丫头,娘每晚睡不着。就算为了你妈,你就嫁人吧!”

……

凤九明确告诉爸妈,“我要等东华逆天改命!”

母亲坚硬着嗓子叫,“又说傻话,你脑子有病,还是怎么着?”白奕嗤之以鼻,“东华帝君就改不了天命……”

……

凤九不明白,胭脂结婚,怎么会要了她的命!


三日后,立秋,龙王降雨,灌溉八荒,渤海水君上天宫,要求天族与渤海和亲,点名要,求娶青丘女君白凤九!

夜华都傻了,寿星公上吊,还真有嫌仙生太长,要求去死的!一指内侍官,“去请帝君!”

渤海水君问夜华,“小儿与青丘女君结亲,关帝君何事?”

灵霄殿上,众神齐点头,确实,按常理,帝君与白凤九,非亲非故呀!这事应该找白奕!但帝君一定会把你渤海整锅炖的,这么大的海底捞,申请个四海八荒啥尼斯纪录,应该不成问题。

夜华好心,认真的劝水君,“青丘女君不是你们能想的!天下名门淑女多的是,活着不好吗?”

水君慷慨道:“天君可是嫌我们渤海蛮夷之域?需知我渤海三万里水域,兵将无数!”

夜华要到今天,才明白一个道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挥挥手,说:“随你!”你若舍得死,我绝对舍得埋!


帝君很快到了,往御座上一坐,顿时杀伐之气凛然,灵霄殿上温度已经降至冰点。众臣不由的退开几步,想想不安全,再退几步。侍卫们悄悄的抽剑,保护天君,内侍们赶紧收拾瓶瓶罐罐。

帝君给渤海水君最后一次机会,冷冷的言道:“再说一遍!”

到底是没有怼夜华的那个底气,水君咽咽口水,白奕说的呀,要撑过这一关,怯怯的说:“小儿与女君两情相悦,求帝君……”

帝君挥手,把他重重扔墙上了,厉声道:“乌鸦岂能配凤凰?”众人一齐点头,该!那可是九重天上的晴雨表,你把她娶走了,想让我们天天挨雷吗?

水君就像一只破布袋,被摔在地上,狂吐鲜血,眼见着帝君步步逼近,每一步,仿佛天地都在颤抖。渤海水君吓得忙往退,四脚着地,爬至墙角,抖如筛糠……

众神点头,也算帅了三秒!


却是青丘众神到了,白奕扶起水君,白浅朗声道:“帝君,水君求亲,并未犯法。而且是否允亲,应该由我们青丘说了算!”

帝君一个手刀挥过去,许是顾念凤九吧,白奕轻松格挡掉,听他恨声道:“帝君,我白奕想嫁女,有错吗?你不娶,别人也不能娶,是吧?”

连宋仗意执言,“上神,帝君一直在努力,一千多年了,他穷经皓首,焚膏继晷,多少次险些命丧九泉,这些您都知道的呀!”

白奕说,“我当然知道,可是结果呢?就算是天地共主,是不是也应论个‘理’字,他这样下去,会把我女儿拖死的。”

帝君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是两方预谋好的,想要跟他朝堂论理。他看着折颜,淡淡的说:“事关女君一辈子的幸福,我们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这招叫逐个击破,折颜跟他几十万的交情,而且疼爱凤九至深,所以,帝君都不需要折颜怎么偏向,讲理就可以了。果然,折颜通情达礼的点头,“论理,确实要小九愿意!”


白奕强硬的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毁妁之言!”

帝君轻蔑的笑笑,问夜华,“天君,本帝君竟不知,父命能强过君令?你以为呢?”

夜华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昨天晚上,娘子枕边交代,朝堂论理,无论帝君怎么说,判白家赢!否则,你孤枕独眠!但是青天白日,众臣面前,他要怎么回答帝君这句话?

父命大过君令?以后这天君,他还干不干了?

夜华嗫嚅道:“帝君,虽然君令不可违,国法大于家法,但女君毕竟是白家人……”帝君转身,因为有这句话就够了,请把“但是”咽回去!

闲闲的问众臣,“你们觉得呢?”

众臣有啥可说的,铿锵有力,整齐的回答,“君令自然强过父命!”且不说帝君手段雷霆,而是你青丘不要太自私,你们把女君嫁出去了,高兴了,留下这癫狂的魔头,让我们天天陪他玩,我们贱呢?

帝君这会子才跟白奕笑笑,说:“还是要征求一下女君的意见!”

白奕下巴掉了,密谋了三日的计策呀,这货几句话,给破了?他到现在也没明白,话题是怎么被他带偏的?

白奕这~傻~货~呀,跟他朝堂论理,你不知道他套路王呀?朝堂论理,他能论死你,信吗?


司命下青丘请女君,帝君把众神挪出灵霄殿,御水河畔风景不错,曾经有个傻姑娘,在这里,抱着缺德君主哭呀哭,哭得他衣襟湿了一大片。

白奕给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凤九未至,文昌先到,头戴金冠,身穿红色蟒袍,眉若墨画,眼若秋波。渤海水君拉着儿子跟白奕讲话,比如不曾习武,只学治国之道,性情温驯!不像某缺德君主,动不动就把人罚下界!

帝君赏他个天雷,因为,太吵了!

众神点赞,大家跟水君挨这么近,一个天雷下来,水君扑街,而众神一根汗毛没伤着,这垂直打击的本领,高科技呀!

白奕再一口老血……


凤九上来了,众神寂静,凤九从他们中间走过,眼睛里没有旁的人,径直到帝君面前,歪着头,冲着他笑。

他们之间从来不曾瞒过任何人,这一刻,也不需要扭捏!爱谁,不爱谁,凤九从来分明!帝君委屈的垂一下眼睑,凤九扯着他的袖子,柔声说:“你放心!”

御水河畔的桃花,瞬间绽放,彩霞瑞瑞,彩鸟自天边来,绕着亭子飞,龙鱼都飞出水面,相看笑靥!

白奕的脸,可真白呀!恨声骂道:“你这孩子,真是胡闹!过来!”伸手拽凤九,帝君伸两根手指,在他手腕上一敲。白奕便浑身酸麻,掌中已空,女儿已入帝君胸怀。

白奕骂凤九,“难得有个家世,才貌配得上的!你敢给我走?”凤九嘻笑一声,“快走!”帝君揽过她,一道白光闪现,他们不见了!


云顶雪山

下九重天,过蓬莱仙境,东海的尽头,便是碧海苍灵!

帝君挥袖,两根精美的华表拔地而起,有巨龙盘旋,看到帝君,点头揖首。凤九想,这大约便是人间的望君出,盼君归吧!

当然了,在帝君这里,巨龙也就是看个家的作用!

过玉水桥,凤池龙阁,烟桥画柳,无数巍峨的宫殿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武英殿、文渊阁,奉天殿,沧浪亭……

凤九说:“我还以为,碧海苍灵会是一个仙乡,几间茅屋,鸡犬相闻……”帝君说:“本帝君在这里起兵,征讨天下,回来住茅屋?岂非矫揉造作?”

凤九点头,上古史有写呀!统一天地之后,帝君在北冥登临君位,后移都九重天,这里大约是行宫性质的吧!帝君牵着她的手,闷闷的问,“你不喜欢呀?”

凤九有一说一,咧咧嘴,“就是觉得有点俗了!”帝君的眉头皱起来了,凤九的目光穿过一片佛铃花海,不远处一幢临水小榭,上面一块匾额,帝君的狂草,“凤栖阁!”凤九点头,“俗中透着大智慧!”


凤九惊讶的问:“你什么时候造的?”帝君这货小心眼,还气着呢!闷声说:“弱水河大战之后!”

凤九搂着他的腰,仰面,狡黠的问:“你想筑巢引凤?”帝君不说话,抱起她,径直进寝殿。凤九害羞,埋首在帝君胸前,声如蚊蝇的抗议,“人家要看宫殿啦!”

帝君自然是,坚决的,假装自己一定没听见。把她放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霸道的亲吻着她的唇,鼻息咻咻。

凤九推开他,右手抵着他的胸膛,她有些紧张,矫情一下,“唔……你都没说!”帝君一脸懵逼,“说什么?”凤九提醒道:“情话!”帝君说,“白日依山尽!”

凤九抬手赏他两下,娇嗲着声音,“你是坏银,不跟你好了!”帝君成心逗她,“娘子请自重,本夫君卖身不卖艺!”

凤九鼓着腮帮子坐起来了,帝君急喊,“等一下,我说!”凤九解了金簪,把长发披下来,神情妩媚无限,一如当年的陈淑妃……

却是帝君的袖子里,妙义仙镜传来夜华的声音,“帝君,魔族出兵妖界……”


帝君掏出镜子,大力往地上掼。魔界祸乱,找墨渊就好了,夜华的弦外之音,帝君懂,“如果你们强行在一起,四海战乱不休!”

凤九张开双臂,热浪滚滚,把气得全身冰冷的帝君抱在怀中,娇声说:“哎呀!这事本来就是结婚以后做的!”

终是四海八荒的太平重要,帝君在床上躺下来,手臂给凤九枕,事到如今,他想,他的小狐狸有权知道一些真相,比如,云顶雪山!    

凤九问帝君,“云顶雪山到底有什么?”

帝君说:“那是世间的极限,可以改换天地,只是进去,极其不易,有十重莲花恶境镇守!”或是百年,或是千年,天光乍现,莲花恶境会打开,帝君便可以进去。所谓恶境,其实是一种幻境,每个闯入者,都将遇到一个对手——自己!    

不能带帮手,因为即便你带十万天兵,幻境会幻出十万天将。不可以智取,甚至一丁点投机取巧都不可以,因为你出什么招,攻他哪里,对手清清楚楚,自己怎么骗自己?    

就是硬碰碰,自己跟自己打,比拼武功值,看谁先倒下!即便是这样,帝君已攻破八重!


这法子不是帝君想的,是女娲告诉他的。当年天崩地陷,四海战火不歇。女娲炼石补天,她也怕自己补不好这天,动了换个天地的想法。

为此,女娲特意找帝君帮忙。

因为女娲,帝君才知道,只要换个天地,那么掌控这个天地的君主也会更换。届时,会有新的天地共主代替他,世间再无东华帝君。彼时,帝君改个名字叫文昌,放下一切,拉着小狐狸,天地间逍遥。

当然了,仍然有但是!但是……没有人这么做过!

女娲最后还是补天了,她并未进过云顶雪山,也未曾更换天地。所以,到底会不会成功,帝君心里,也不是十分的肯定。

小狐狸抬头亲亲他的嘴角,说:“我会乖乖的呆在青丘,捂上耳朵,蒙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静静的等你。不管多少年,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无悔!我只求一件事,你不要死掉。”

帝君顿了顿,说:“也不是什么都不想,你…可以…想想我!”


他们在碧海苍灵住了三日,去了石室。

空旷的荒原,白雾苍茫,一流大河横贯南北,河的南岸,有帝君的家。一个雄伟的,用巨石堆砌出来的宫殿。

绝无刻凿,没有装饰,屋外爬满了奇草仙藤,果实累累,异香喷鼻。屋内墙角种满了佛铃花。其外便是石桌石椅,一张寒玉床。

凤九化出被褥,跟帝君在石室住了三天,不是说,这个石室比凤栖阁舒服,可这里是帝君出生的地方呀!

这三天,他们捉鸟、钓鱼,划船,采野果,玩累了,手牵手沉沉睡去,不想天命,不想魔族祸乱,什么文昌、渤海,见鬼去吧!

这三天,他们开心的就像两只山雀。

三天后,帝君送凤九回青丘,逃不开天命,丢不下父母,他们只能各归各位!

父母

帝君送凤九至青丘谷口,他想进去的,凤九坚持不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进了狐狸洞,将面对什么。

我们国家的父母,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却喜欢对儿女的生活妄加干涉,说起来总是言辞凿凿,“我们也是为你好!”凤九真的无力,有的时候,她会感觉,父母的爱,就像一张网,而她却像一条濒死的鱼!

白奕没打凤九,娘亲也没骂,她只是哭,“白凤九呀白凤九,难道你真要看着妈~妈~死吗?”

凤九揉着太阳穴,疲惫的问,“那您想看我死吗?”

娘亲尖叫着,“不是我们逼你,是没时间了呀!”


帝君的妙义仙镜让他给砸坏了,魔族与妖界的纠纷,也是不能不管,又担心凤九,叫司命下青丘看看。司命说,小狐狸去了十里桃林,帝君这才稍稍放心。

三日后,凤九上太晨宫,整个人已经完全脱形了,脸浮肿到没法看,眼睛透着死灰的气息。帝君颤声问,“怎么了?”

客厅里,凤九用力把他往榻上摁,脱她衣裳,高声嚷,“快娶我!我要你立刻娶我!”帝君让她摁着,模样狼狈,想要坐起来,她的力气竟然极大。也是帝君小心,怕伤着他的小狐狸,最后还是司命帮忙,把凤九从帝君身上扯下来。

帝君看她的样子都有些癫狂了,心纠结在一起,痛到讲不出话来。搂着她,好久,只问了一句,“谁欺负你?”

凤九趴在他身上只是哭,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帝君腾不出手来,只能冲司命发脾气,“快去查呀!愣着干什么?”

小狐狸最后哭到虚脱,累晕在帝君怀中,帝君抱着她,看到她梦里都在抽泣,不禁泪眼模糊,这一刻,他真的想要毁了这天地。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丝毫不想撒手,他的九儿不愿做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勉强,有意见,跟他的苍何剑说。

司命去了青丘,很快回来,他说,“帝君,青丘与渤海,已经联姻!原因不明!”

帝君阴鹫的笑,许是大家承平日子过久了,当他东华帝君是观音姐姐,殊不知,四海八荒,三百六十行,他最是精通刽子手业务,杀人嘛,他很擅长!

帝君把凤九安置在床上,跟司命说,“本帝君出去一趟,回来之前,不许女君出太晨宫……”想想不放心,说,“算了,本帝君设结界吧!”

司命问他,“您要做什么?”

帝君的眼眸,藏着杀人的风霜雷电,没有新郎,就不会有联姻了。渤海三万里水域,留下一根水草,“东华帝君”四个字,倒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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