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毅看看洞穴，又看看空中，一时惊奇不已。“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呢？”
“你那么软弱，又那么虚伪。”慕容说。
乐毅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感到释然，终于走出了洞穴，他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一次走进去了。他却不敢轻易地靠近空中，而是站在广场外围四处张望着什么。
“鱼头人都到哪里去了？”乐毅问道，同时心里感到窃喜。
“有句话怎么说的？”慕容笑道，一副神机妙算的得意样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虽然如此，广场上还是难以通行。那里光线充足，会不会有鱼头人埋伏在周围的什么地方？广场尽头，空中也不是一片黑暗，还有一些窗户里亮着灯光。
“安全起见，”慕容这样建议道，“你是一定不能跳的。你试试看，还能不能正常地行走呢？”
乐毅尝试了一下，似乎是可以的，只是不太自然。
“可怜的家伙，”慕容看着乐毅的丑态，感叹说，“这一定不是真的。”
“那是什么？”乐毅试着行走，可是同手同脚的，真不像个样子。
“噩梦！”慕容说。
自然，这样的话不仅对乐毅毫无帮助，反而加重了他的忧虑。因为他也有过同样的怀疑，并为这样的发现感到欢喜。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伤害自己，也无法将自己唤醒。对此，怀里的伤口可以证明。
终于，乐毅再也没有耐心，他又跳了起来。
看着乐毅的古怪样子，慕容不禁叹道：“也许真的无药可救了。”
幸运的是，似乎没有鱼头人的陷阱。广场只有一个帐篷，乐毅当然知道那里住着的是谁。他们得以顺利地穿过广场，进入空中。
乐毅才松了一口气，又紧张地问道：“这时候，楼里应该不会有太多人了吧？”
“谁知道呢？然而，重要的不是他们。”慕容这样回答。
乐毅深以为然。他们钻进电梯，没有遭遇鱼头人。当然，也没有别的人。
空中楼的顶层，时光一组依旧灯火通明。
“你来啦！”看到乐毅跟在慕容的身后，陈博士热情地笑道，“我们等你很久啦。”
不知为何，看着博士颓废的笑容，乐毅分明预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陷阱。
陈博士身材矮小、瘦弱，微微有些驼背，秃顶。秃顶上尤其闪亮，乐毅甚而觉得有些刺眼。就像一盏移动的灯。而在这盏灯的周围，却有一圈茂密的灰白头发，使得他的脑袋看起来像个鸟巢。想到鸟巢，那秃顶随之就不再像是灯泡，而是更像一只鸟蛋。而且那么硕大，必然不是鸡蛋，也不是鸭蛋，也不是鹅蛋。
“那是什么蛋呢？”
“鸵鸟。”从前，慕容似乎这样说过。乐毅奇怪自己如何想到了那么久远的事。
那还是在他们的大学时代，慕容常在博士的物理课上无所事事，就对着他的光头发呆。因为博士的光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催眠力量，他不用发呆很久，睡眠很快就会到来。他常对乐毅提起博士的光头。
“发什么呆呢？”陈博士问道，“还不快点进来？”
乐毅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他轻轻地一跃，跳进门去。
时光一组一片混乱。“未来呢？”乐毅因此问道：“怎么也不收拾一下？”
陈博士立刻变了沮丧的神气，说道：“在休假呢。”
“又休假？”
“唉，”博士叹口气说，“是呀，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怎么，你不知道吗？”
乐毅当然知道。事实上，这还是最近颁布的法案，为了保障人工智能的健康运行——免得伤害人类，定期维护是强制性的。尤其对于未来而言，作为第一代人工智能，她已经很老了，身上的许多器官甚至已经停产，经常调试是很自然的事。
乐毅问：“博士，你就没想过换一台吗？”
博士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更何况是机器人呢？”
乐毅根本搞不懂他的逻辑。这时，S的身影映入眼帘。
随之映入眼帘的，则是S面前的一只核桃。乐毅当然知道，那样巨大的一只核桃就是他们的时光机器。在时光机器的表面遍布着与核桃的外壳一样的纹路，纹路里则是密密麻麻的电子电路。这时，S正拿着一只闪着刺眼的白光的焊枪在那些电路上缓缓地移动，使她看起来像一个司电的女神。和从前一样，她总在工作的时候穿着她的飞行服，这种紧身的皮衣，她总能表现得恰到好处。她专注地忙碌着，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乐毅的到来。
“果然，”乐毅说道，“你们的时光机根本就没有完成。”
陈博士却摇摇头道：“不，不，你不知道的！”
乐毅说：“慕容已经告诉我了。”
“不，不，”陈博士像是纯粹为了说出他的台词，又和从前一样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的时光机即将完成！”
乐毅突然有些丧气，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未想到根本没有为之献身的机会。“你们这帮白痴！”乐毅无力地笑了起来。
这时，像是终于听见了乐毅的声音，S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她转过身来，歪着头打量乐毅，叹口气说：“你好。”
与此同时，乐毅却没有仔细地打量S。“你好！”他说。他只是盯着她的黑眼圈。这带给他一些美好的回忆，但已经非常遥远。
“那就开始吧？”每当乐毅和S说话，慕容都很厌烦。
“对，对！”陈博士更加迫不及待。
在时光机的旁边，乐毅看见几只笼子，里面有几只白色的小鼠，还有几只兔子。这不免让他感到紧张，但紧张很快又被心里的希冀取代。
“不自由，毋宁死！”他这样想着，“无论如何，我是一定不要做青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