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床的,赶紧去产房。”一位护士走到门口冲房里喊道,不等答话已经转身离去。
我怔怔地看着护士远去的背影,我妈拍了我肩膀催促道:“赶紧去呀!”
我才想到自己就是38床,我慌乱的起身,可又不急于出门去,总觉得不能这样空手就去生孩子。
“我要带点什么去吗?”,我问我妈。
“赶紧去吧,你是去挂催产针,哪有那么快生,那里应该什么都有的”我妈急躁道。
“带着小孩的衣服和包被,还要带包这样的纸巾。最好带个水杯喝红糖水。”旁边抱着婴儿的大妈轻声说道。生怕吵醒怀里熟睡的孩子。
“38床的,快点进产房!”我妈一塞了一包东西在我手里,来不及看清楚,就赶紧跟随护士朝产房走去,回头看见我妈同我招了招手,听不清嘴里说了什么,老公和婆婆都去买饭还没有回来,心里埋怨,早不去晚不去,怎么这个时候出去吃饭。转角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大门,门厅赫然写着产房二字。下面的两排小字被人群挡去一半看不真切。门前有上了年纪的婆子门聊着天,有男人坐着,光盯着手机,有抱着衣物朝我们张望的妇女,等我跟护士打开房门,立刻迎上来。
“护士,帮我看看李娟生了没有,都进去好几个小时了。”一个婆子将头探到护士跟前。
“门口牌子上都会写开宫口的情况的,生了肯定通知你的,你放心”护士边走边说着,话音刚落就钻到屋内,关上了门。有两三个头刚探进来一半,就被门挡了出去。
屋内的哀嚎让我战战兢兢,有十几二十个单人床围成一个半圆,一个个光着屁股,我根本不敢去看,我怕看见不敢面对的场面。难道产房不是单间吗,怎么成了大通铺了?我低着头坐到床上,来不及细想,护士跟我核对了个人信息,三两下给我挂上了水。
“有什么反应,就跟我说。”护士看了我一眼,准备离开。
我抬头看见,一袋水上写着,缩宫素几个字。从四面传来的尽是痛苦的呻吟,心想当初怎么就想生孩子的呢,现在是骑虎难下,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生啊。
“那个…护士,我要脱掉裤子吗?”
“你可以脱了,也可以等会再脱。”说着已经走开了。我往床头靠了靠,不知道是否需要一直保持躺卧的姿势,谨慎地看看旁边的床位。
右边床的女人,约二十七八岁,静静地躺着,看样子还没有发作。左边的床位空着。
“宫口已经开了一指,已经保不住了,用药吗?”一位40岁左右的助产士,手拿病例,对右边床的女人说。
“不能保住了吗?”
“以前有个流产史吗?”这护士已经在准备用药了。
“流个几个?”
“三四个吧?”
“到底几个?”
“五个,以前条件不好,没打算要,去年刚结婚…”。
“看你年纪轻轻的,不爱惜身体。”并不想听她的理由,不屑地说着。
“医生,帮我看看宫口开多少了?”对面一个中年妇女叫着。
“刚给你检查过了,你等会,频繁检查也不好。”助产师查看着另一个病床的产妇说道。
半小时后,我右床的也开始发作起来,可她并没有像有的人一样哀嚎,而是极度克制,疼痛厉害就用脚狠狠地踢旁边的桌凳。
“医生,我实在受不了,都已经一晚上了,我不生了给我剖了吧,我求求你了”几乎哽咽的声音从对面床位外传来。
“我倒是想给你剖,只要你老公给你签字。”那个年长的助产师忙着填写手里的记录表。
“那给我再打点镇静剂吧,我睡一会儿。”
“你已经用过一次了,你还想不想要孩子了。”
那女人把脸往另一边转去,用手猛地拍打着桌子,呜呜地哭喊起来,并不再恳求。
“医生,给我打无痛吧,我实在不能等了。”另一个女人也喊了起来。
“你才开两指,再等等,至少要开四指才能用药,我说你开了四指就很快了,还打什么无痛,别瞎折腾了。”年长的助产师熟练地回应着,不管谁的苦苦哀求。
不多久,有个阿姨推来一张床,叫右床的爬上去,说是宫口全开可以推手术室了。我看刚才疼得摊在床上,现在居然还有力气爬上床。真不可思议,可是为什么我还没有一点反应,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排队打针,没打之前紧张,又好奇前面人的打针的反应,看了更是害怕,又羡慕人家已经打完针的,可以放轻松了。所以总是想慢一点轮到自己,又想快一点结束。
不一会儿,又推进来一个产妇,身边还跟着一个医生,那医生把刚才那个年长的助产师叫道身旁。对床上的产妇说:“这是我们的张主任,都十几年的经验了,她在这里你放心,你是二胎,宫口开得快,不要转剖了,两头受罪。”
“我不想等了,受不了了,给我剖了吧。”那产妇还算镇定,并没有疼的鬼哭狼嚎。
“开几指了?”
“已经四指了”那医生答到,“给她想象办法吧。”
“你等等,我给你把羊水破了,就推进手术室去吧。”我倒想看看怎么人工破羊水。突然有个年轻护士叫我,说我的胎心监护显示心跳178次/分。赶忙把我的点滴关掉,说有可能是缩宫素的影响,先停半小时,再继续试一次,要是还是这个反应就不能打点滴催产,只能转剖了。
“我孩子不会有事吧?”我并没听清小护士说的话,我只想知道孩子是否还健康。
“目前没事,药已经给停了,等半个小时再试。”
我开始怀疑,自己选择催产是否正确,可能一开始就该剖呢。也不用在这里担惊受怕地煎熬一天。如果伤及了孩子那该如何是好。小生命不经意就来到我的生活里,我没想过会有如此多的意想不到的状况。
我看见刚才破羊水的产妇又推了进来,护士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她旁边,把床位的护栏拉了起来。孩子在襁褓里只露出小小的脸蛋,手脚都被包裹的很严实,闭着眼睛,也并没有哭闹。那产妇温柔地看着孩子的脸蛋。
打开点滴的开关十分钟,小护士告诉我孩子心率又高了,给我取了针,叫我出去和家人商量,找医生安排剖腹产时间。
我逃似的快步走出产房,将阵阵哀嚎远远地抛在身后,我看到门口老公张望的脑袋。我离他越来越近,眼睛却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