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里的少女周小眉


01

14岁的暑假,我在G市的工艺美校认识了周小眉,工艺美校在一个被绿色树荫环绕的四层楼小院儿里。

当时,我和我姐被家人送去学画画,姐姐和画室的另一个女孩成为亲密的小伙伴。

而我则和同龄的周小眉,成为了无话不谈、去哪儿都手拉手的“小闺蜜”。

周小眉比我早去了一周,所以我总觉得她画的立方体,好像比我画的更有空间感。我俩每次在画画选位置时,总是挨着,以便可以随时窃窃私语。

我们那时都处在少女时代,不过周小眉比我成熟许多。

周小眉快15岁了,身材细瘦高挑,体态轻盈,肤色白里透红,眼睛里透着股水润和温柔。

小时候的夏天好像特别热,知了不停的叫着,炙热的阳光透过绿色的树叶投射到地上时,只剩下了斑驳的光影。没有树荫的地方,满眼都是白亮亮的阳光,光是看着就很热了。

在到处都冒着暑气的季节里,画室的风扇在头顶上嗡嗡的转着,带来一点点凉意。


02

午休的时候,我俩总不睡觉,翘着二郎腿在画室地板的凉席上躺着,手拉手瞪着天花板。

有一天,她突然说:“嘿,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可不能告诉别人哦。”

听上去好像很神秘一样,我立马有了兴趣。

“我喜欢我们学校的一个男生,他长的很帅,也是学画画的。”

我那时也有自己暗恋的男生,可14岁的我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说,只是放在心里。很怕传来传去的被家长知道,那可是赤裸裸的早恋呢。

所以,对于周小眉的坦诚,我十分钦佩。

“那你跟他说了么?”我小声的问她,生怕声音大了别人会听到。

“我给他写了好多信,但都没给他。我们学校好多女孩都喜欢他。”

“你知道么?他长的特别像明星,气质很好,斯斯文文的,说话声音也很好听呢。”

少女们总是会被外在的视觉迷的神魂颠倒,连说起他的时候都眼冒桃心。

“我想去找他,你陪我一起好么?我一个人没勇气。”

周小眉不等我回答,就啪嗒啪嗒说了好多,还替我做了决定。

“好吧,那你知道去哪儿找他么?还有啊,你得请我连吃一星期的雪花酪。”我提出了条件。

工艺美校的楼下有一家卖雪花酪的,冰凉可口,特别好吃。下午放学后,雪花酪摊儿是我们必须光顾的地方,不然就觉得这一天白过了。

那时钱都在我姐手里,要吃多少,我都没有什么发言权。

那个暑假,我有个小小的愿望就是:把那个雪花酪小摊儿给承包了。

周小眉想都没想,爽快的答应了我的提议。


03

接下来,周小眉给我看了她写的暗恋信,并开始从各个同学处搜集那英俊少年的出行信息。

“今天,你穿了白色的衬衣,站在操场的阳光里,就像电视广告里的男孩。”

“今天,你没有来学校,听他们说你病了。我想去看你,可是怕碰到你爸妈,你能早点好么?”

“今天的物理课上,老师叫你到讲台上画物理线路图,你画图的样子真好看,微微撩头发时发特别的帅呢。”

.......

暗恋信的字里行间充满着粉红少女赤裸裸的崇拜和欣赏。

英俊少年叫陈晨,周小眉还给我看了他的照片,是个阳光少年。

周小眉字写的很秀气,和她的外形一样娟秀。所谓字如其人,用在她这里倒是恰如其分,十分贴切。

两天以后,她终于从同学那儿打听到:少年陈晨和同学约了过两天去二环路新开的溜冰场溜冰。

而在我答应周小眉之后的一周里,一下课,我俩就手拉手跑到楼下,去吃上课心心念着的雪花酪。


04

去见少年陈晨的那天,我俩骗画室的老师,说的是:我要陪周小眉去新华书店,买一本北京艺考画室新出的基础素描指南。

画室的老师鉴于我俩平时都很乖巧,轻易的就放了行。

那天,周小眉特地穿了她最好看的公主蕾丝裙,粉粉嫩嫩的,一副美丽少女的打扮。

我俩坐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顶着37度的大太阳,去到了二环路的溜冰场。

溜冰场里开足了空调,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场内大约有十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学生,有顺滑倒滑都特别娴熟的,也有跌跌撞撞老坐在地上的。

看了好久,我问她找到陈晨没,她摇头说没有。

就这样,在溜冰场内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也没见到陈晨。

我俩没花钱租鞋,也不好意思在那儿一直呆下去;再加上有两个穿着怪异的高中生总过来搭讪,感觉好像有点危险。

“要不,咱们走吧。可能是他今天有事没来?回去晚了,老师该告诉家长了。”我对周小眉说。

周小眉显然还想再等下去,我要是不催她,我猜她能等到晚上。


05

回去后,周小眉才从同学那知道,陈晨打魂斗罗入迷,而忘了自己本来要去溜冰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周小眉依然天天给我讲少年陈晨,不厌其烦。

只是,经历了滑冰场寻人未果、还差点被骚扰的事件之后,整个假期里周小眉再也不敢贸然的去找陈晨了。

而陈晨对我来讲,就是一个传说中的美少年,遥远而没有任何交集。

暑假很快结束了。

那个14岁的夏天,除了天天画几何体,吃雪花酪,还有就是认识了美少年陈晨。

我和周小眉因假期的结束而分开,然后互相留了学校的地址,并约定要写信给对方。

九月份的秋天,我正式成为一名初三的学生。

开学大约一个月后,班里来了一名转学生,居然也叫陈晨。不但叫陈晨,而且就是周小眉给我看过那张照片中的少年。

他的面庞十分惹人喜爱,言谈举止也文质彬彬,怪不得周小眉这么喜欢他呢,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呢。

“哇~”班上好几个女生都发出这样的感叹,并且借故去接近他。


06

我确定他就是周小眉喜欢的那个陈晨。

马上写信给周小眉,并告诉她: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也叫陈晨,还问她要不要我跟陈晨说一下她喜欢他的事情;信末还加了句 “ 速回信 ”。

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的通讯工具。

可是我没有等到周小眉的回信,她大约永远都不会想到陈晨竟然转到了我所在的学校。

当时就觉得,偶然的少年友情真是不牢靠呢,说好的写信呢?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周小眉因为陈晨转学,自己在课堂上总是心不在焉。她爸妈隔三差五的被老师叫到学校去,眼看周小眉毫无改变,不得已给她转了另一所以“严格治学”闻名的中学。

在和陈晨做同学的一年里,我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件事。因为我总觉得这是周小眉的秘密,应该由她自己来说。

初中毕业后,陈晨去了Z市一所美术专业的高中学习,我则去了另一所学校的美术班。

再后来,我们便都失去了联络,各自在自己的生活中沉浮着。


07

去年我被拉到初中同学的微信群里,意外发现了陈晨。

少年已经不再年少。

加过好友后,得知他现在已安家在武汉的湖北美院附近,大约他后来是读了湖北美院吧。

在闲聊中,我向他说起周小眉,并说周小眉14岁那年特别喜欢他,给他写了好多信。

他说“周小眉?大概有点印象吧,但是时间太久,具体都想不起来了。”

我往前翻了一下他的朋友圈,看到他老婆的照片,眉眼之间竟和周小眉有些相似。


原本已经淡忘在我记忆中的周小眉,突然清晰起来。

14岁时明晃晃的夏天,写字很好看的画画少女,穿着公主蕾丝裙,每天都说着那个英俊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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