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躺在窗前的摇椅中,墨色泼窗,街灯如龙,霓虹闪烁,一丝忧伤涌上心头,却不知伤从何来?
都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可是他早已不是青春少年,他已过了而立之年。
经过十几年的打拼,他在这个堪称中国最繁华的大都市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小窝。
那是家乡人做梦也不敢想像的窝。
工作上也有了不大不小的成绩,现在的他在公司处于中层位置,尽管是小小的中层,也足以让很多人羡慕,那是他辛苦打拼才有的成果。
妻子美丽动人,一切的一切都让人羡慕着,班上的人就曾说,你看你现在就是咱部门最最幸福的一个人,每每这时,他也觉得自己很幸福,一个穷苦出身的孩子,上了大学,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根没蔓的城市里扎根确实是件令人羡慕。
是啊,他还有什么可忧伤的呢?他要不要带着妻子去郊外爬一次山,健康的汗水流下来,快乐的心情就会飞出来,记不得上次爬山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三四年前吧!
眼前似乎看到了操场上一个飞扬的少年,白衣胜雪,那套白色的运动装曾是他最喜欢的,是母亲省吃俭用,花了大价钱,对母亲来说是大价钱,其实只不过是有钱人的一顿饭钱,他穿了很多年,一直没舍得扔掉,现在似乎已沉睡多年。
曾经的梦想,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带着母亲到世界各国去看风景,做一个旅行家,或者做一个摄影家,后来走出了那个小山庄,他才知道什么叫贫穷,上高中以前从不觉自己比别人差哪里。村里他家不是最富有的,也算是好人家,即使到了县里读高中也不比那些孩子差在哪,直到到了大学,他才明白什么是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人,他们穿着大方随意却又奢华,举止言语妙语生风,他们见识广阔,自己的除了比他们更努力学习外,似乎什么都比他们差。
有时他们无意中谈到某件事怎么样怎么样?他就有种受伤的感觉,好像在说他一样其实是他自己为自己贴上了标签,他对自己的出身太过敏感了。他一直努力摆脱那种感觉。
一年回家,就无意中说到同学穿的衣裳都是千八百的。母亲没说什么,只是再开学时,送他了一套白色运动装,说:“我托人从北京带回来的!”
似乎好久没有给母亲打电话了。
他拿起电话,电话响了三声没人接,心里正担心着,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儿啊,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他急急回道,“只是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想……想妈了!”
“哎!这大半夜的打电话,我还以出啥事了,没事就好,妈挺好的,不用担心!大城市开销大,省着点用!”
“哦!”眼眸已湿润,他低声道:“我会的,今年过年我接你和爸到我这里来过年!”
“不用,不用,我身体硬实着呢,不用回来了,你好好工作吧!好好睡觉吧!”
嘟———母亲已撂下电话了。父亲在他上大学时没的,只剩母亲一人在老家了。
两行泪终是流了下来,他和妻子就结婚那年回了一次老家,母亲也看出来了儿媳妇的各种不适应。为了不让他为难,母亲说以后过不用回家了,也不用带媳妇了,也正合了妻子的意。第二年,正是事业关键时候,为了有突出的表现,他选择了过年加班,而没有回家。
同为人,为什么出生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他这么辛苦的打拼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你怎么了?”妻子温柔地推了推他。
他缓慢地睁开眼,看着枕边的妻子,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昨晚不是睡在躺椅上吗?”
“你那是梦中在躺椅上!做什么梦了?嘴里嘀咕着,我也听不清!”妻子闪着灵动的大眼睛问道。
“没什么?今年过年跟我回家乡看看不好吗?”他试探地问道。
“你家乡还有什么人吗?你妈不是前年就走了吗?”妻子有些疑惑地问道,贤惠地为他拭了拭脑门的汗,又道,“又做恶梦了吧!”
他转过身,闭上眼,生怕眼泪流下来被妻子看见,是啊,就在他加班那年,过年时母亲已病重,但为了不影响他的事业,就没跟他说实话,年后,母亲走了,永远的离开了他。
……
早上,八点钟。
他笔挺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工作的大厦中……
也许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在梦中看到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