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
我家有五个孩子,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加上我。因为父亲的放荡不羁,我们总是遭人白眼,受人冷落。这些伤害如凛冽的寒风,让我们不得不裹起厚厚的‘套子’,让自己卷缩在内。而二姐不同,她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像极了父亲,她不仅活得舒展自如,还成了别人不敢惹的主。
记得有一次,别人偷挖我们家的田缺,放我们家稻田里的水,被二姐看见了,二话不说,走过去就是一锄头,把那人打得头破血流。还有一次,二姐跟母亲一起去粮店交公粮,工作人员说我们家的麦子没晒干,不收。二姐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说得那工作人员告饶,不得不收。
这两件事把二姐推到了跟父亲一样的高度,成了我们那一块方圆数里的名人。只是这样的二姐,却被我拖累了。
二姐每次跟母亲争吵时,总是说:
“要不是带月(月是我在家里的昵称),让我多读几年书,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说这话时,二姐就用食指戳一下我的脑门,让我那本来就因为缺钙而时常在空中有气无力摇晃的脑袋,摇晃得更加厉害,惹来母亲的一顿臭骂:
“杀千刀的,你自己不读,怪她?哪个大的不带小的?别人都能带着小的读,就你不能?”
二姐自然不会示弱:
“带小的?带小的?那大姐怎么不带小的?你就偏心!”
这种争吵伴随着我长大。二姐也随着我的长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 02 -
三姐说,二姐的婆家是姥姥家隔壁的邻居,从小指腹为婚。那家的门口有一棵大枣树,到了秋天,又大又黄的枣子挂在树枝上,可馋死人了。我和三姐都希望二姐能嫁入这户人家。那样,我们每年就有枣子可吃了。母亲和姥姥也希望二姐能顺顺当当地嫁过去。一是因为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那家劳动力多,算是富裕;二是离姥姥家近,嫁过去了,互相有个照应;三是那家的儿子各方面跟二姐也般配。
男方家是在初秋跟姥姥提出年内完婚的想法。姥姥满心欢喜地跑来告诉母亲。正好我们一家人都在。我和三姐高兴得手舞足蹈。母亲也高兴得不得了,跟低头不响的二姐说:“你想置办些什么,跟娘说,娘一定尽力办到!”父亲那段时间也是天天回家,关心着这件事。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桩婚事是十拿九稳的了。但二姐在这个充满喜庆的初秋,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外的大事。
那天早上,二姐绷着脸,拉着我跟母亲说去姥姥家。母亲高兴地说:“去去去,眼看好日子一晃就到了,是应该多去走动走动!”
二姐不喜欢听母亲说这话,一脸不高兴地白了母亲一眼,拉着我就走。
去姥姥家要走四五里路的山路,初秋的山路两边杂草丛深,很难走。二姐走得急,我走得慢,她连拉带拖,让我一个跄踉接着一个跄踉地走不稳。二姐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背起已齐她肩头的我,一路小跑地往姥姥家赶,生怕赶不上姥姥家的早饭似的。
到姥姥家的门口,二姐让我先进去,说自己等下就来。我感觉二姐有事瞒我,但不敢多问。
姥姥正在厨屋里烧早饭,见到我,吃了一惊,问:“大清早的,你娘也放心你一个人来?”
我说是二姐带我来的。因为舅舅家就在本村,姥姥没再多问,说:“来得正好呢,你二舅昨天挖田挖出来的泥鳅还养着。”让我去堂屋把饭桌下的木桶提过来。
我提着木桶正要去厨屋,二姐慌里慌张地跑进门,让我赶快放下木桶,跟她回家。我有点不情愿,说:"还没有吃早饭呢"。二姐不由分说地夺下我手里的木桶,扯着嗓门朝厨屋的姥姥喊:“姥姥,我们走了,如果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你不要怪我哈!”说完,拉着我就跑。
姥姥赶出门,追在后面"禾啊,月啊"地喊着,可这喊声像抽牛的鞭子,让二姐跑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