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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衣姊妹
风未停,颤抖的风撞在夜里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吼。
雨将落,躁动的雨压抑在风里,像头埋伏的饿狼般随时准备给这黑夜来一个痛快。
黝黑的黑峰山道尽头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战马嘶吼,铁甲摩擦发出铿锵声不绝于耳。
此刻的黑峰酒家,被铁甲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肃杀之气在风里蔓延。
酒楼内,彪形大汉带着两个壮汉和两个鹰钩鼻老者站在厅中央;左侧不远处站着穆姓男子,男子正懒洋洋的依靠在柱子上,身后是五位白衣老少端坐在桌前;大汉右侧站着黑衣少年,正用手对着大汉指指点点,旁边的老翁佝偻着身子在独自啃食卤肉,吧唧着嘴显得邋里邋遢;而原本靠窗对坐的两位中年人已不知去向。
“黑熊,我跟你打,别打扰穆大叔追姑娘。”黑衣少年手指依旧指着刚刚夺门而入的彪形大汉。
此言一出,众人都一阵哗然。首先变脸的就是被叫黑熊的彪形大汉,堂堂季孙军大领队,被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称作黑熊,满脸的横肉顿时都挤在了一块儿,像是一把被压扁的面团;而穆姓男子被少年一语道破所图,也不嗔怒,只看着少年一阵嘿嘿的坏笑;身后其中一位白衣女子则一脸娇羞的低下了头;身旁的两位少女掩嘴轻笑,瞅了眼脸色难看的老妇,又不敢发出声音,差点憋出内伤;啃卤肉的老翁此时正不停地锤击胸口,应该是被卤肉噎到了。
眼看大汉已被少年气的发抖,身后四人迅速转移到他身前,其中一位鹰钩鼻老者手持铁钩对着少年道:“哪来的毛头小儿,在这里胡乱吠叫!”声音如破风箱一般,嘶哑难听。
正当鹰钩鼻老者还在犹豫是否要以大欺小的时候,少年再次开口:“鹰鼻子老妖,这是打算给这黑熊精撑腰?”
“啊~”的一声,鹰钩鼻率先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就冲着少年掠去,钩在前,身在后,身未至,钩先到。泛着寒光的铁钩眼见就要向着少年脑门砸下,穆姓中年先急了,大叫道:“欺负小孩算甚本事!”脚尖一点柱子,抽刀向鹰钩鼻挥去。
好一招攻敌所必救。
可这一招,不仅穆姓男子会,别人也会。
正当穆姓男子的刀砍向鹰钩鼻老者的时候,其中一位壮汉也动了,凌厉的掌风呼啸,迎着穆姓男子前胸就招呼了过去。这一掌出的气势十足,饱含内劲,穆姓男子只得抽刀回挡。
噹噹两声同时响起,掌落在弯刀上,钩砸在刀鞘上。
穆姓男子挡下壮汉一掌,眼神着急的向着黑衣少年望去。只见少年左手搁在身后,右手高举,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直刀,刀尚未出鞘。“这小子~”穆姓男子大舒一口气。
少年黑刀一出,另一边的白衣老妇眼中精光一闪,微微一惊,不知是惊叹少年的手法还是认识这把通体漆黑的短刀。
鹰钩鼻一钩被挡,甩了甩虎口隐隐作痛的右手,左手抽出驼峰上的另一根铁钩,摆好双钩架势朝着后方喊道:“鹰老二,这兔崽子不好对付,一起上!”
另一位鹰钩鼻闻言,抽出两把铁钩,来到先前的鹰钩鼻身侧,铁钩一架一挥,摆出个攻守兼备的架势道:“我兄弟二人是南乌双鹰,小友报上名来!”
“南乌双鹰?没听过,我看是南乌双鸡还差不多。”少年没好气的道,“你们就叫我一声钟离爷爷吧。”
“钟离你妹的爷爷!”先前出手的鹰钩鼻眼见这毛头小子如此猖狂,招呼了一声,二人成夹击之势向少年扑去。
南乌双鹰二人联手,战斗力瞬间飙升,时而前后,时而左右,四把铁钩如暴雨般朝着少年要害招呼,腿根处,双眼处,哪里要命往哪里打,招式好不阴险歹毒。
见两人招式如此阴毒,少年微生怒意,右手黑刀在手中半旋一圈,挡住攻向下盘的双钩,左脚后撩,踢在背后使阴招的鹰钩鼻手腕之处。随后右手黑刀再度收回,刀鞘顺势点在身后鹰钩鼻太阳穴上,鹰钩鼻老者立刻瘫软在地。
三两下间,少年已放倒一人,左腿后曲,正欲给身前的鹰钩鼻结结实实来上一脚。鹰钩鼻见状,立刻丢下双钩缴械投降,嘴里大叫着:“少侠饶命,双鸡有眼不识泰山,双鸡……双鹰投降。”
见少年缓缓收回左腿,鹰钩鼻飞快的拖起倒地不起的那位迅速躲回了彪形大汉身后。
穆大叔那边,此刻又和壮汉战成了一团,壮汉一套掌法古朴苍劲,一推一挥间气流环动;穆大叔一手西域弯刀耍的虎虎生风,时而如鹰击长空,时而又如饿虎扑食,一时间竟难分伯仲。
眼见对手掌法凌厉,颇有猛虎下山之势,穆大叔不敢怠慢,收起嬉皮笑脸小心应对。“好一套虎山掌法,不知阁下是虎山派哪位高人?”横刀挡下一掌,穆大叔朗声问道。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看掌!”壮汉右手于胸前一划,手指微缩,缓缓推出一掌。速度看似缓慢,指尖却隐隐传来虎啸之声。
见这一掌来势凶厉,穆大叔不敢硬拼,右脚侧身前踢,右手前探,西域短刀刀尖向虎山派壮汉右肩点去。壮汉见此,变掌为抓,反手向穆大叔右肋攻去。
只见两人你来我往,时而快如闪电,时而势如千钧。虎山派壮汉一套虎山掌法大开大合,耍的颇具大家之范,势如猛虎下山;慕大叔一柄短刀游走灵动,宛如一条银蛇,游走于猛虎四周。
但银蛇灵巧有余,硬拼岂能是猛虎对手,十余回合间已渐现疲势。
眼见慕大叔不敌,白衣女子先急了,满怀焦急且怯懦的朝白衣老妇望去。老妇见此,冷声道:“这泼皮无赖,方才不是得意的狠吗?”
“白老……”白衣女子不敢反驳,眼巴巴望着老妇。
正当二人说话间,穆大叔已被壮汉逼至墙角,正在苦苦支撑,虽不敌对手,也不求助众人,一副桀骜之色。眼见壮汉一招猛虎掏心直击前胸,穆大叔已来不及收刀回挡,心里正想着:“不想我穆铁自幼凭一把短刀闯荡至今,虽无大成就,也未做甚恶事,今日竟要交代在这黑峰酒家内。别的也无牵挂,就是不能再见到青儿了……”
而正当壮汉猛虎掏心使出之际,黑衣少年已经动了,他心知这一招不是这泼皮穆大叔能挡住的。心想:“虽说这穆大叔表现的颇为赖皮可笑,但心本不坏,方才鹰鼻子老妖动手之际也是此人冒死救援。”一拍腰间黑刀,黑衣少年如箭般窜了出去,身体化成一道黑线,刹那已至壮汉身后。
但少年终究是慢了。
不是比壮汉慢了,而是比白衣老妇慢了。
只见老妇右手轻弹,噗嗤一声,壮汉已右腿跪地,猛虎掏心也再难逼近一寸。
壮汉单膝跪地,右手尚还保持着掏心之式,这姿势竟有半分可笑。穆大叔先是一呆,看壮汉的姿势,立刻明白今日暂时先不用交代了,立刻嬉皮笑脸道:“兄弟,别求婚啊,我喜欢的是青儿,不喜欢男人。”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黑衣少年驻足于壮汉身后二尺处,眼神向壮汉右膝处看去,只见壮汉右腿阴谷穴红肿凸起,一粒花生正滴溜溜的在膝盖旁的地面上打着转,外面红色的包衣竟也没破一分。
“这老太婆好强……”此刻少年也顾不得取笑穆大叔,心里只反复回响着这一句话。
正当众人窃笑,少年发呆之时,另一位始终未动的壮汉迅速来到单膝跪地的壮汉身边,伸手在壮汉膝盖四周轻拍几下。跪地壮汉膝盖酸麻尽消,迅速起身与来人背靠背,各自摆开架势,一人面向穆大叔,一人面向黑衣少年。
穆铁一惊,眼看这两个壮汉又要动手,心叫糟糕,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我穆铁今天心情不错,就不欺负你们了,暂且放你们一把。”
壮汉双人闻言正欲动手,钟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罢了,虎山兄弟,我们撤!”说罢,黑熊身材的季孙大领队大手一挥已向门外走去。
南乌双鹰一听要撤退,恶狠狠的瞪了黑衣少年一眼,一人搀扶一人,一溜烟就溜了出去。两位正欲动手的虎山派壮汉闻言,也只能无奈退出酒楼。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渐渐隐去,屋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茫然。小二从后厨的门后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生怕弄出人命不好交代。
“那个穆大叔,要不你继续?”黑衣少年看看满脸惊愕的穆大叔,再看看低着头的白衣女子,挤出一脸狡黠的微笑冲穆铁道。
“继续什么继续,刚刚没被那病猫打死,还想着被白老废了不成?”病猫正是指差点要了他小命的虎山派壮汉,白老应该指的便是方才出手的老妇。
“算了算了,青儿我上楼了,你也早点歇息。”话虽这么说,穆铁却不敢扭头向白衣女子那边瞧,看来也颇为惧怕那位老妇。
“没劲……”眼看穆铁已经消失在楼梯上,黑衣少年嘟囔一句,“老头,我们也睡觉去吧。”招呼一句蓑衣老头,就向穆铁消失处走去。
“小友留步”老妇略带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黑衣少年猛的一愣,是叫我吗?左看看右瞄瞄,这厅内除了蓑衣老头和在后厨张望的小二外,也就只剩下那五个白衣人了。
一脸茫然的手指着自己,少年向老妇投去询问的目光。“这厉害的老太婆叫我干嘛?我怕是打不过啊。”少年如此想着,老妇已带着两位女子和两个少女缓步走了过来。
“小友,老朽冒昧问一句,可认识钟离楚-钟离老城主?”老妇上前略一躬身问道,眼神中似有光芒闪耀。
“你认识我老爹?”见老妇喊出自己老爹名字,少年略带惊讶的问道。
“你是钟离老城主之子?”老妇闻言更显激动了,声音仿佛都有些颤抖,“不想能在这儿遇到你的后人……”
“你真认识我老爹?我已经八年多没见到他了,前辈可知道老爹他身在何处?”一听老妇认识自家老爹,黑衣少年急切的问道。
“当年钟离老城主曾对老朽有过救命之恩,当时我正年少,游历四海,在漠北之地遇到歹徒行凶,原本想仗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出手阻拦,不料歹徒人多,而且个个武力不薄,我无力抵抗只能迂回。正当走投无路之际,多亏钟离老城主搭救与赠药,方才免于客死他乡。”
老妇没直接回答少年问题,反而缓缓的讲起了往事。
“那次老城主救下我来,匆匆就离开了,我竟忘了道谢,老城主也没留下姓名。
“待的伤好,我只能拿着老城主赠与的药盒到处打听,想着怎么着也得当面感谢救命之恩。慢慢的打听到了漠城,得知药盒主人正是漠城城主。正要登门,却被告知城主外出未回。就这样等了半年,老城主还是未归。
“至于老城主身在何处,老朽也不知。当年老城主未归,老朽无奈只能返回白家堡,这么多年,老朽也一直在寻找,可到现在仍是音讯全无。”
得知面前老妇也不知道老爹消息,少年顿时没了兴趣,反正老爹已消失多年,尚在人世否也不可知。
“少城主,不知这样称呼是否合适?”老妇收起思绪,恳切的问道。
“前辈,小子不是少城主,也当不了少城主,我随父姓,单名一个晟字。”少年赶忙解释道,“前辈方才说白家堡,莫非前辈是白家堡人?”
“钟离晟,好名字!”老妇也不理会少年的问题,转而称赞起名字来。
“晟儿,老朽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撑几年,原本都以为等不到老城主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到了他儿子,也算是老天开眼了啊!”老妇又开始絮絮叨叨,“要不是你手中这把黑色短刀,老朽估计又将错失一次报恩的机会,记得当年老城主就是用这把短刀力克一众歹徒,身姿好不潇洒!”
“这老太婆该不会暗恋我老爹吧?怎么三句不离我老爹。不过这老太婆看着造诣不凡,可别为难我啊,老一辈的情债我可还不起!”少年心想。
“前辈,不知今日可有什么吩咐?”少年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恭恭敬敬的道。
“老朽哪敢有什么吩咐,令父当年于我有救命大恩,今日我受老天安排遇到恩人后人,定要报当年一命之恩!”老妇越讲越激动。
“不是吧,你报恩去报我老爹啊!你这一半都埋进土了,我可没兴趣!”一听这话,少年脸一阵青一阵白,生怕老妇一时性起来个以身相许,心里暗暗想到,却也不敢说出口。
“语棋、语画,你们过来。”老妇向身后喊道。
只见两个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女从老妇身后怯懦懦的走上前,正是之前背对着少年坐着的看不清相貌的那两位。两位少女长相酷似,都穿着白衣外披一件轻薄白纱,其中一位白纱绣着粉边,另一位绣着青边,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红色丝带盘于脑后,皮肤粉嫩,樱嘴大眼,柳眉细腰。
此刻名叫语棋、语画的两个少女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老妇,仿佛做错了什么正等待老妇的责罚。
“这两个丫头是我孙女,虽然稍有调皮,但长得倒也讨人欢喜。”老妇也不理会两位少女,径直对着钟离晟道,“今天老朽就做个主,把这俩丫头给少城主做个侍妾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