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份心意都应该认真对待

如冬的季节
文/老猫 图/来自网络

图片发自简书App

沈家的二女儿如夏在电话里给别人讲,有男生给她买了千鸟的大衣,她很喜欢。“虚荣鬼!”电话那头的人回她。“哪有?”如夏辩解道,字音故意拖得长长的。“哪有?难道那男生没有讲什么不得体的话吗?”那人反问道,还调侃式的笑了两声。只听如夏答非所问地讲:“那男生只说喜欢我,别的没有讲。”接着又急急地补充说:“不过,我还没有答应他呢!”“是吗?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那人又哼哼哼……一连串笑了下去。

中国的男孩子且不说贫穷富有,要追一个女孩子,除了甜言蜜语,总归要挖空了心思买个礼物来证明自己的心,因为中国的大多女孩子也总吃这一套。

如夏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也不会轻易去瞧上一个男生,除非这人在学业,品德,长相上面都过得去,这一点姐姐如冬最是明白。她如此的将这样一件美好却又隐秘的事讲与别人听,这人必是她顶信任的人。如夏在自己这边讲完后,自顾自的沉思起来 。

“没有答应,那就答应吧,若是真爱,不必矜持。”那人突然地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回她。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姐姐如冬。她在A市的一所大学里读大二,还有一个多月放寒假。最近一连挂了好几天的大风,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寝室的暖气却是异常的热,如冬早上起床走到阳台上去,玻璃上敷了厚厚的一层水雾,她伸手去画了只兔子,那一块就溶出一大块明净的地方来,如冬看到外面飘起了雪花,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外套也没有穿,就一个个地拽了室友们起床看雪。几个女孩子大清早站在阳台上又是喊又是叫,闹腾了半天就都上早自习去了,只剩下如冬一个人在寝室裹着被子一边背单词一边养病。见妹妹如夏打了电话来,就将单词书扔到了一边。楼道里的穿堂风将门吹开了,冷风顿时袭了进来,如冬披了被子下床将窗户关了,又从里面用锁挂了门 ,姐妹两个又寒暄了一阵就挂掉了。

雪下了一个周末,周一放晴了,如冬的感冒好了很多,下午没有课,她带了本《中国文学史》和看了一半的《简爱》绕着校园的白桦林散起步来。树木光秃秃的,枯黄的草坪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才两天如夏当真是放下矜持谈起恋爱来了,听说是高中同学,如冬断定这绝对是蓄谋已久的。她想,所有的爱情都需要被“怂恿”,就像结婚少不了证婚人,这样谈起恋爱来才显得光明正大。可是她自己呢?整天吵着没有时间,课业太重,未来不知道在哪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男朋友。“沈如冬,老大不小了,还不要交男朋友吗?”“大学不谈一场恋爱可是会后悔的?”不愿有一点点的将就的如冬讨厌这样的话。

可是说到底她还是渴望爱情的,只是她那极度的完美主义以及学业,生活所关系到的种种的生活现实让她看不到爱情,抓不住爱情。尤其是她所拥有的大部分年轻人对远方、对流浪生活的好奇与向往让她一度的陷入到了对未来的幻想里,又为着作为一个有品德的人的责任心,她宁愿将自己逼到孤单的世界里去,除非有那么一个人肯陪她浪迹天涯,可惜到现在为止,这个人始终都没有出现。想到这里,如冬拿起手里的书使劲拍了拍白桦树的树干,树枝上的几块积雪四散着落了下来,打在了她的头上和衣服上。她看看手里的书讲了一句“这个世界,书也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读,倘若是为了作为祖国的人才而努力倒也罢了,可是读书究竟是连饭碗几乎都找不到的。”她顺着林子里的小路一路地拍打着树干,独自背诵起了意大利诗人彼特拉克的一首诗:

     我形单影只,思绪万千,

在最荒凉的野地漫步徘徊。
我满怀戒备,小心避开,
一切印有人的足迹的地点
……
如今啊,尽管我避人耳目,
海岸和山地,森林和流水,
对我生命的真旨已无不洞悉。
但我却找不到如此荒野的路
使得爱神也不能把我追随,
并整日里与我辩论不惜。

穿过白桦林的小道,如冬迎面遇上了朋友林梦,她刚从图书馆里出来,抱了一大堆资料书,全是关于老子的,林梦问如冬复习的怎样了,如冬摇摇头,随手翻了翻林梦怀里的书,问她借这些多的书做什么,林梦没有答,却将她拉到一边悄悄在耳边问:“看过张爱玲么?”“了解一点。”如冬疑惑地答道。“那最近有没有见到周源?他跟我讲要找你讨论现当代时期的诗歌。”林梦接着问。“见了,只是是上周三的事了,他只说要找我借毕淑敏的散文集子,别的没有讲”林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嘴里嘀咕了一句:“张爱玲没读。”“你念叨什么,神经兮兮的怪人。”如冬道。林梦深深地看了如冬一眼笑了笑说:“不和你讲了,要送书去给周源,他在忙关于老子的论文。”就摆摆手走了。如冬在那里站了半天,不晓得关张爱玲什么事,却皱了皱眉头,带着她特有的敏感记起国庆节放假的事情。

天高云淡,风温柔地抚着他们的面颊,街道两旁的树还翻动着绿色的叶子,夏季的活泼,秋季的清爽让所有的人心情舒畅。周源和一帮男同学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开路,林梦带着如冬和一帮女孩子在后面跟着,一路上说说笑笑。谈论的话题敏感但又不唐突,如冬深切地感受到这不仅仅是一次出游,更像是男女生之间一种更深层次的联谊。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很多的巧合也只当做是顺其自然。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周源问林梦要不要喝水,却也帮如冬带了,见如冬正往树底下推自行车,他跑过去夺了自行车说:“拿着水,待会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如冬一时竟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瞧见林梦在哪里笑着摇了摇水瓶,便呵呵的笑着说“周源,你竟也懂得这般怜香惜玉。”周源听了这直白的话挠了挠头也笑起来。吃饭的时候,周源坐到了如冬的旁边,当他发现如冬黏在嘴角处的米粒,在众多的的人面前竟取笑起她来。如冬假装镇定,微微一笑用食指将米粒扫进了嘴里……

如冬找了教室坐下来复习《中国文学史》,新文化运动那一章一连看了三遍最终还是看不下去,窗外的阳光将她的思绪又带到别处去了。这个学习起来十二分认真私下里又无比阳光的男生的心思搅扰了如冬的心,就连他自己也未必清楚。如冬清楚地知道,周源欣赏她的才气,欣赏她面对事情通透的洞察力和独到的见解,喜欢她说话的直白。尽管如冬因这两点所拥有的坏脾气在他们初次见面就让他很尴尬。但如冬并不是个牙尖嘴利处处要争个对错的人,她的女孩子特有的感性和一些小性子,很让人觉得亲近。可是这种感情终究还没有上升到爱情的高度。然而最近,周瑞源频繁的找她所透漏出来的那种越来越近的感情,却让如冬搞不懂自己的心,她想,这个男生不会差到哪里,她是有那么一点的动心,但若是真要谈起恋爱来,她怕她的那种微弱的喜欢会过早的背叛别人的感情,更甚的是彼此都要将缺点暴露出来,她猜不到结果。她始终是个顾虑较多的女子,因此对他有意的冷淡起来。草草的翻了两页书,如冬就回去了。

考试一日日逼近了,没有再下雪,天气却是一日寒过一日,每天都刮着大风。如冬的病竟没有完全的好起来。没有办法,她还是强撑着去自习室复习功课,对如冬来说,大学只是一部分人的天堂,她如此的拼命不单单是为了应付考试,很多事情不是单靠拼命读书就可以的。可是家里为了她的学业付出了多少艰辛她不是不知道,她起码是要做出些成绩的。且抛开这些不论,她还是更爱自己一点,她希望在思想上能达到一定的高度,希望在未来遇见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风景。但在繁忙的学习之余,如冬经常感到莫名的悲伤与孤单。初中的好友,高中的同伴,曾经山盟海誓的友谊都已渐渐地离她而去,所有的感情都雾茫茫盖住了她的双眼,那些偶尔的寒暄让她觉得是对往日美好年华的讽刺,有时甚至将其看做是一种虚伪的善变。唯一让她感到愉快的是大学寝室里的室友都能给予她亲人般的温暖,起码在生活上她们都是一群可爱的人,即使会有一些小小摩擦,如冬也认为这可以丰富她枯燥乏味的大学生活。可是在精神上如冬找不到一个可以坦诚相待的人。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交流已经出现了问题,就拿如冬和林梦来说,除了分享女生之间的小秘密和偶尔的打闹之外,有时候她们一周都不会讲话,在校园里遇到了,最多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各自拉着她们的室友快速地走开了,像故意躲开似的。有一次她们去逛街,在公交车上,那一款精致的手机完全占据了林梦的心,如冬想找个话题聊聊,最终还是尴尬的将头别到了窗外。

“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栋梁”,如冬想不起这句话是谁说的。可是如今,花朵快要枯萎了,长成大树都已困难重重,如冬深感他们这一代人注定要在水深火热里度过。失业的大军将要席卷而来,往日的恋人在爱情与面包之间双双选择了后者。如冬现在所面临的正是这样的境况,除过学业,恋爱不过是为了减少人生的遗憾,抑或仅仅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同,这一点她看得很清。她和周源那种似有若无的喜欢本身就夹杂了别人的“怂恿”,林梦便是其中一个。可是话说回来,对精神上的交流的无比渴望让如冬如法拒绝周源的频繁接近,起码在文学上他们有共同的爱好,他们可以自由的谈论自己对某个文学现象的观点,这让两个人都很快乐。

僻静的林荫道上,如冬和周源肩并肩地走着,刚刚从诗歌的陌生化的讨论中出来,又走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境地去了。两个人瞬间找不到适合的话题,都只顾沉默地走。周源时而望望灰青色的天空,整理整理衣领,时而回过头看一眼如冬,揣度她心里在想什么。如冬因这种尴尬的气氛忽而内心变得紧张起来,为了缓解这种紧张,她低下头去踢起脚下的一块石头来,一步一步有节奏的边走边踢着。走过林荫道是校园进门后最开阔的一块地方,没有大片的绿化,也没有教学楼,只是周边种上了草坪,不过现在已经枯黄了。“要不要去新开的餐厅吃饭?听同学说那里是比较好的。”周源终于开口问了如冬。“那就去吧,我没有意见。”如冬抬起头笑着回答,作为朋友她没有理由拒绝,周源也满意地回了她一个微笑。正当他们开辟出新的话题,一阵风将如冬手里的资料全吹了出去,落到了开阔的校园里,有的还四散的飘着,如冬跑开去追,周源也跟在她后面追,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在校园里追着一片片的纸张,还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沈如冬,看了张爱玲没?”林梦笑嘻嘻地将如冬堵在自习室门口问。上自习的学生们都抬起头看她俩。“林梦,给你讲过了没有读,还问。”如冬红着脸答道。“真没读?”林梦就是堵着如冬不让进。“什么张爱玲不张爱玲的?快一点让我进去,大家都在看呢?”如冬生起气来。林梦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人进去了。

周源送来《张爱玲选集》已是一周前的事了,他说如冬肯定会喜欢读这样的书,请她务必要读完。
《倾城之恋》已翻到最后一页,如冬读了下去: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都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

如冬读完,书翻到了最后一页的背面,她盯着那一页看了良久,躺下来对着天花板痴痴地望了一个下午。所有科目的试都已经考完了,她却轻松不起来,她欠着自己一个答案,也欠着别人一个答案。她甚至觉得,这个学校的每一个人都在苦苦的追寻什么,却又丝毫都抓不住。爱情,学业,未来,所有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纱。

冬季夜晚昏黄的路灯下,如冬那么真诚地望着周源,她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张爱玲的书。“今晚当是你送我,我明天回家。”周源带着忧伤的气息说。“我们一起沿着这段路走下去。”他又说,指了指狭长的林荫道。如冬没有应答,顺着他的步子跟上去。他们肩并肩的走着,清瘦的影子在路灯下格外的清晰,周源的右手靠近如冬的左手,快要挨着了。“书很好看,现在还你。”如冬急促地转过身对着周源将书一把塞到了他的怀里。周源盯着书迟疑了几秒钟,突然笑起来又转而沉默了下去。“《倾城之恋》的结局不好么?”他声音低沉地问。如冬停下来不走了,她的内心经过了长期激烈的挣扎,终于是想真诚的面对了。“周源,《倾城之恋》的结局很好,可是没有爱情,即使是倾覆了一座城池也没有。”她冷静地说。“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不需要算计,不需要谨小慎微,更不用试图去揣测对方的心思。”周源的声音变得焦急而不解。“那虚荣心呢?”如冬问,“我们仅仅是欣赏彼此的才气,仅此而已,那美好的感情是来自友谊,一份真诚的友谊。”“虚荣心?”周源小声的说。“不是吗?我们读了那么多书,最终却因为虚荣或者别人的认同而掉进了这虚假的爱情。”如冬冷笑了一声,“我想我还是不够喜欢你,尤其是在爱情这方面。”周源没有接下去,沿着林荫道向前走了一段,又折了回来,带着往日里讨论文学时活泼的口气对如冬说:“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没有因,没有果,也没有倾城之恋,但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说完将书重新送还给如冬。如冬接过书道:“这里,不会总演着苍凉的故事。”好似这句话是早就想好的一般。夜晚昏黄的路灯照着往日的路,也照着往后的路,周源和如冬沿着林荫道一路走了下去。

如夏在电话里给男朋友讲完了甜言蜜语,又回过头把他们的故事桩桩件件地讲给如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如冬只是笑笑,不和任何人讲,清楚的人太多,不必讲。

冬天过得太快,往后只下了一场雪。如冬的寒假看看书,睡睡觉,出门吹吹风,偶尔上网和周源谈谈新读的书以及即将到来的新学期,过去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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